一簾之隔。
“跟我去幽州,就這麼簡單。”
李秉停頓一下,補充道:“不會對你做什麼,大可放心。”
東躲西藏十幾年,吃盡苦頭。
他曾對皇宮裡這個妹妹鄙棄不已,鄙棄她是先帝作孽留下的。
哪怕如今已得知她與先帝無關,明知她是無辜的,依舊心懷憎恨,直到見到這張與爹孃相似的臉,他有一時的恍惚。
李秉收斂眸中情緒,望著昏黑下來的長路,雨水如注,路途艱辛。
東宮的暗衛最擅按跡循蹤,需連夜遠離京郊,馬車不能停。
容珞還想勸說李秉送她回去,被他一句安靜所噤聲,車前的兩個人都帶著佩刀,她不敢惹怒他們。
一夜奔波,車馬在風雨中出了京郊才尋到一處破舊的殘屋,稍作休整。
容珞瞧著馬車外的雨不肯下來。
滿是泥濘地面凹窪不平,怕是一腳踩下去,泥水都會浸進鞋襪裡,包括裙擺都會濕漉漉、髒糊糊的。
她搖搖頭,“這全是泥水。”
李秉本想將她拉下來,抬眸看見她緊皺的眉頭,躊躇片刻,轉身去馬車後面找板子踮腳,果然跟娘一樣麻煩。
板子在泥坑裡架好後,雨勢下得更大了,吹進來的雨珠打在容珞的面頰上,又怯聲道:“有沒有紙傘。”
李秉面露不悅。
容珞收聲,不得不提著裙擺離開馬車。
殘屋是山中廢棄的破廟,兩邊的窗戶只剩半邊窗牗,擋不住冷風,破舊不堪。
屋內,另一人已生起火堆。
容珞坐下後感到陣陣熱意,冰涼的身子逐漸回暖。
李秉朝她丟過來一個幹巴巴的饃餅。
容珞吃下一口後,攥在手裡沒再動,幹糙無味難以下嚥。
見她不吃,李秉狹了狹眸:“如此嬌氣,趕路途中只有這個果腹,若是不吃那便餓著吧。”
容珞只道:“送我回去。”
李秉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吃著餅,同行的馬夫比他跟不好接近,名叫張庸,是個刀疤獨眼,給火堆裡添柴火。
張庸說道:“還有三天路程,歇完立馬就得趕路,勸你還是睡上一覺。”
他講完抱臂躺下。
此時已是第二日清早。
山野樹林,多的是禽獸爬蟲,李秉不作休息,守著火堆不滅。
容珞隔得較遠,側身蜷縮著。
兩個男人在旁,她怎敢閤眼,聽著李秉用短刀削著幹柴的聲響。
良久之後,雨水漸漸稀疏轉小。
清冷寂靜,細微的聲響夾雜在鳥啼中,像是人的腳步聲。
李秉持著的短刀放緩,有所察覺的他正想踢醒張庸,風中已傳來箭刃劃破空氣的破音。
一支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破舊窗牗間飛射進來,正中李秉的左肩——
突來的變故使兩人大驚失色,張庸趕忙爬起身,而這時整座殘破的廟屋,已被幾名黑衣蒙面的暗衛圍堵起來。
山野百尺之外,駿馬車廂。
高騎於黑馬的男人手持金弓箭羽,冷冷凝視著殘窗內被一箭射中的李秉,正是本該身處東宮的太子萬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