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真紀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近乎呢喃。
“我忍著痛,赤腳跑掉了,回頭想問他是誰,但是問不出口。”
“他……他不知道在和誰聊天,雨中漂浮著好多我原先沒有注意到的模糊身影,不僅有之前擋住小刀的那個……我很害怕,逃掉了。”
安達真紀佝僂著身體,雙臂抱著頭。
“我一直跑,一直跑,只能聽到自己的沉重的腳步聲在空間中回蕩。後來我在網上看到了那些傳聞。可已經來不及了,我告訴了他我的名字……我也會和那些人一樣吧,我、我……”
他就像是被什麼包圍了一樣,渾身彌散出無言的恐懼。
這種恐懼帶有雨的味道。陰冷、潮濕。明明沒有被掠奪靈魂,整個人卻像被留在了那個雨夜。
見他實在害怕得厲害,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只能帶他去小房間舒緩情緒。
聽完全程的武裝偵探社支柱——22歲的江戶川亂步搖著棒棒糖,仰靠在椅背上仰望著天花板。
“嘛,還算是有意思的案子,但是提不起勁啊,拒絕掉吧。”
他身邊站了一圈「聽故事」的社員,聽到亂步這樣說,紛紛面露難色。
國木田獨步開口道:“我救下了樓……就算現在不一躍而下,遲早有天也會被控制著墜落……”
“所以呢?無知的人被自己的妄想控制,覺得憑本心的「死亡」比他人控制下的「死亡」要好。這個想法比他判斷錯誤的做法還要蠢,真是無聊。”
“怎麼會——”
“還看不出來嗎?安達在撒謊啊。”亂步長嘆一口氣,抬起身子,“他自述自己在路邊的屋簷躲雨,但是又多次提到雨淋在身上。這合理嗎?”
“……”
“而且想想吧,在大街上逃竄,怎麼會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在空間中回蕩」啊。”
“……被嚇壞了,所以認知混亂,這樣的可能性呢?”
“認知混亂,但是記得自己是赤腳跑掉——橫濱那些暴徒搶劫會讓人把鞋子也脫掉?”
“……”
“所以說啊。”亂步又嘆了口氣,“恐怕是他本身就在屋頂想要輕生,才會脫掉鞋子,但在那時遇到了「幽靈」。”
“近期惹上「幽靈」的犯罪分子全都躺在醫院昏迷著,想要給同伴報仇,所以那些兇徒也追到了樓頂。”
“安達不湊巧被遷怒,捱了頓揍,被「幽靈」嚇到之後下樓逃掉了,「沉重的腳步聲」恐怕就是在樓道裡聽見的。就這樣。”
眾人恍然大悟,回憶著安達的敘述。
因為他在自述的時候就顛三倒四,內容又充斥著詭異,所以那些細節直接被他們忽略掉了。
可瞞不過江戶川亂步。
“可是安達先生……為什麼要撒謊呢?”
江戶川亂步把棒棒糖在嘴裡轉來轉去,無所謂搖了搖頭:“我對嬰兒的想法不感興趣。”
“亂步先生——”
“不感興趣!”
“亂步先生——”
亂步咬著糖。
偵探社的社員已經完全被安達的故事所吸引了。
能在那樣的精神狀態下還好好表達出完整的「劇情」,再加上恰到好處的謎團和顯而易見的矛盾,擺明瞭早就做好了準備嘛。
亂步不認為這是安達的主意,他的恐懼不是假的,而且從穿著行為來看也確實是清潔工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