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在花瓶邊目不轉睛,大學生也放下手裡的東西,蹲在我身邊。
「繼續來我這裡的話,你會很痛苦,並且沒有意義。」我以這句話作為閑聊的開場白。
大學生先是為我願意和他說話而開心了會兒,接著才細聲細語回答。
「不會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
「我知道我不會。」大學生說得慎重,「我想喜歡您,就和我想好好學習好好賺錢一樣,這沒什麼可痛苦的,也談不上意義,我只是想這樣做。」
他還說:「您不需要有什麼負擔的,我不是他,您也不是他。」
我想起了之前看過的那本書。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句有名的:
我知道你愚蠢、輕浮、沒有頭腦,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的目標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貨色,但是我愛你。
但我想起的不是這句,是不看這本書的人不會知道的下一句,來自於聽者的回複——
的確,你和你喜歡的那些東西一直讓我厭煩。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也不打算讓它們有什麼意義。
枯萎的花和那些失去色澤的幹燥花瓣都被我扔出了家門,按照垃圾分類呆在它應該在的垃圾袋中,一絲不茍。
稍晚時候,大學生又來造訪,現在已經很晚了,逼近零點。
這次他帶上了滿懷的鮮花,五顏六色,其中不乏在這個時節本不該出現的花卉品種。
我給花瓶重新填上水,坐在客廳和他一起往花瓶裡插花。
一束、一束、又一束。
花瓶其實很小,容納一支不遠千裡的小花綽綽有餘,面對一大捧鮮花逐漸捉襟見肘。我盛的水又滿了些,當花瓶已經被塞得再也沒有空餘,水也溢了出來。
我想去將水倒出來一些,大學生笑了聲。
他拿著最後一束花,是很平平無奇的雛菊,這花不值錢,應該是商家為了湊數放進去的。
他把最後一束花給了我。
我接了過來,覺得這花有些可憐。被平白無故從土裡摘掉,賣它的人拿它當添頭,買它的人也不甚在意,最後連能容納它的地方都沒有。
「扔掉吧。」我說,「本來也活不久。」
大學生不願意。
「被摘下來它會死,沒有水它會死,被扔掉它也會死。不管放在哪裡它都會死。這樣的話,您不用在意它的位置。」
他說,「但這是冬至溢位的最後一束花,我想把它送給您。」
牆上的時鐘還在走,指標轉過了十二點。
冬至的第九天,我接受了大學生的鮮花,我的房間沒有這朵花的位置,而這也無所謂。
等花枯萎,大學生還會買來新的鮮花,即使他不買,我也會找來東西填上花瓶。
這沒有意義,我也不打算讓它有什麼意義。
我只是習慣了,並且想這麼做,僅此而已。
————————《冬至溢位的第九天》·第九天·泉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