瀨尾澈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出現在這個世界時候的事。
昏暗的房間,穿著白色病號服顫抖著的人,黑暗中微不可查的「對不起」。
對,他其實是在人群中搞不清楚狀況,被推出去,才被白色壯漢抓住的。
狹長的走廊,走廊盡頭令直覺尖叫的恐怖房間,還有昏沉中聽見的「手術室」。
——「人體實驗」。
是這麼一回事啊。
所以教授才會在電話裡說:您是貨真價實的天才,我們需要您的「頭腦」。
真的是「頭腦」,沒一點沒撒謊。
說實在的,瀨尾澈也在之前一直對系統提不起興趣。
他更喜歡觀察個體和個體的關系,具有主觀行為的存在才能連線起故事的脈絡。
工具也能起到作用沒錯,但那不是核心,「麥高芬」的情況也不在少數,故事的終點最終還是會落到生命本身。
同時,工具絕不會發出質疑。
不管那是無生命的東西,還是有生命的個體,只要認定了自己的性質,那他就該一無所求,直到失去用處,被拋棄,安靜的腐爛。
瀨尾澈也很清楚這一點,那已經是以前的取材內容了,沒有必要再度重複。
可是……
“你到底是什麼存在呢?”
浴缸的水已經涼了,桃粉濕發上的水順著發梢滴在眼皮,澈也一動不動,話語是直接由心述出的。
青年的睫毛煽動兩下,那抹金色第一次正視手機——或者說系統。
“你是教授控制的工具,還是「雛河凪」?”
——你想抓住什麼呢?又在哪裡試圖尋找著自我?
這個問題難住了系統,超出了它能回答的範疇,不論是資料庫還是線上資料,不管怎麼呼叫遠超計算機的人類大腦神經元進行運算,終究給不出任何結論。
最後,那句話越過了運算,越過了指令,越過了構成它的所有精細構建。邏輯和科學都解釋不了,或許只有生命和高於生命本身才可以。
它用青年給予的聲音「說」出了有悖系統存在本身的回應:
【救救我們。】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傳來的溫度喚醒了瀨尾澈也,他在沉思中抬頭,隔著搭在頭上的手看見了赤井秀一的臉。
澈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只聽見赤井秀一極其輕微地從唇縫中飄出一聲:“沒被嚇死?”
“……”澈也深深吸了口氣,涼意後知後覺從水中湧入四肢百骸。
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的嗓子不知不覺變的沙啞,“還有多少人活著?”
【154人。】
“……他們在哪裡?”
【被試人員流動安排在各個地點,教授每天都會核查檔案,消除記錄依舊會被察覺,我們不建議你在這個時候查閱。】
“直接說能實行的方案。”
【十天後,三號機構將完成撤離,所有檔案都會銷毀。b13層的臨時處理器中存有所有被試人員的即時位置,在銷毀前查閱不會留下記錄。】
瀨尾澈也用能活動的手握住了搭在自己發頂的手掌。
逆光中的男人垂眼看著他,神情沒有之前那樣冷,那股可靠的安全感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語言或是動作就能彰顯得明明白白。
“我查地點,你救出他們。”澈也定定看著他,說,“能做到嗎,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