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淺即將幻化雙腿的時候，他依舊和海麗待在一處。鮫人夫妻很放心這條人魚，就將莫淺的化形交給她了。
海麗將月光珊瑚藥劑倒入貝殼時，莫淺正蜷縮在星砂鋪就的軟毯上。他的銀藍魚尾泛起珍珠母貝的光澤，鱗片剝離的疼痛讓海水都震顫出漣漪。
“忍一忍，淺淺。”人魚少女將藥汁塗抹在他腰際，“可能會有點痛……”
話音未落，莫淺突然發出幼鯨般的嗚咽。他的尾鰭從末端開始消融，骨骼重塑的脆響混著珊瑚爆裂聲。海麗迅速吟唱安魂曲，看著小鮫人的指甲褪成貝殼色，蹼膜在腳趾間若隱若現。
三日後，蒸汽船鳴笛聲響徹港口。莫淺跌跌撞撞踏上岸邊濕滑的青石，灰色長發用珍珠絲束在腦後。他新奇地踩碎浪花，鮫綃製成的長袍下，雙腿還殘留著一些淡藍鱗紋。
“先帶你去換裝。”海麗用披風裹住他敏感的面板，笑著說道，“你知道嗎，淺淺？人類的淑女裙裝可比魚尾難駕馭多了。”
莫淺在第七次撞翻茶杯後，終於學會用雙腿優雅落座。他蜷在吸血鬼古堡的琉璃窗邊，看蒸汽火車噴出的煙雲在暮色中凝成鯨魚形狀。當月光穿透彩繪玻璃時，他的耳鰭會無意識浮現，將月光過濾成星屑般的粼光。
“今日去柏崖集市。”海麗將煉金懷表系在他頸間，“玩的開心啊，淺淺。”
莫淺雀躍地踩進鹿皮短靴，鮫珠在胸腔輕顫。
他迷戀集市的麵包香氣，卻總被發酵過度的麥芽味嗆出淚花；痴迷鐘表匠櫥窗裡齒輪咬合的美感，又因蒸汽機車的轟鳴捂住耳朵。
他最愛的還是碼頭區——當貨輪鳴笛時，他能聽見三十海裡外虎鯨群的私語，嗅到海洋濕鹹的芬芳。
陸地很好，但他還是更喜歡海洋。
……
由於察覺到莫淺喜歡熱鬧，海麗便大手一揮，給了他一套領地大集市附近的洋房、坐落在鬱郁蔥蔥的森林裡，每天醒來都能感受到陽光的芬芳。
莫淺很喜歡這棟房子，他在這裡度過了很快樂的一段時光。
在某天陰雨綿綿的午後，散步的他在碼頭廢棄船塢發現了一個蜷縮的男孩。
七歲的離七月被鐵鏈鎖在潮濕的木箱間，襤褸黑袍下露出青紫鞭痕。三個碼頭工人的兒子正用生鏽的船釘劃他蒼白的臉頰，“怪物！把你眼睛裡那團鬼火交出來！”
莫淺嗅到濃烈的血腥氣，鮫人戰紋在脊背灼燒。他抓起潮濕的纜繩甩出浪濤的弧度，鹹澀海風突然化作利刃，將施暴者手中的鐵釘盡數擊落。
“滾。”莫淺自己都驚訝於嗓音裡的威嚴，那是深海中皇族血脈的共鳴。男孩抬起臉時，他看見對方的鎏金瞳孔，比晴朗天氣時的陽光還要奪目。
這是兩個人的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