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盒上是舉著香蕉的小熊圖案,右下方還標註著“香蕉味”。
許逸拿過藥盒,指尖輕輕劃過“香蕉味”三個卡通字型,忽然想起前幾天他在顧忱書房翻到的藥單。
那藥單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藥物名稱,大多都是他未見過的,想來那些藥應該都很苦很難吃吧,不然顧忱怎麼會覺得平常的藥是甜的。
他抬眸望著顧忱,發現對方正低頭盯著自己,神情無奈,但耐心十足的等他看好包裝,願意喝下感冒藥。
暖黃的床頭燈在顧忱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許逸突然發現,這個被自己當作靠山的人,眼下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
“顧哥哥。”許逸突然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顧忱緊抿的嘴角,“你吃的藥是不是都很苦?”
許逸指尖觸到顧忱嘴角的瞬間,感覺到對方身體微微僵了一下。
隨即便聽他輕輕嘆息一聲,平靜的搖頭:“不苦,只有小孩才會覺得藥苦。”
暖黃燈光在顧忱喉結上滾出細碎的光,許逸聽到他這句話,想起了十年前他給顧忱遞糖果時的場景。
——葬禮結束後,許逸趁著顧忱單獨一人的空檔,從許懷川身邊開溜,跑到顧忱跟前主動搭話,並把許懷川為了哄他來給的棒棒糖送給顧忱。
顧忱當時也對許逸說了一句類似的話:“只有小孩才適合吃糖。”
他拒絕了許逸的糖,沒有接,許逸卻執意給他,把糖塞進他手裡,因為許逸覺得他說的是錯的,大人也可以吃糖,想要甜的不止有小孩,還有不開心的大人。
“哥哥說的不對,大人也可以吃糖,讓自己開心起來,小逸想要哥哥開心,所以送哥哥吃糖。”
“顧哥哥說謊。”許逸攥著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認真的說:“大人會覺得苦,我也已經長大,我們一樣都會想要甜。”
“你總說我是小孩,可小孩聞得出大人心裡的苦。
看著許逸執著的模樣,顧忱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倔強塞糖的小孩。心中泛起一陣柔軟,他輕輕嘆了口氣,另一隻手撫上許逸的臉頰,拇指摩挲著他微微發燙的面板。
“我知道了,已經長大的小孩,現在該你喝藥了。”
夜更深了,床頭燈在牆壁投下溫柔的光暈。
許逸喝完藥後賴在顧忱懷裡,額頭抵著對方鎖骨,手指無意識地揪著睡衣領口的紐扣。
顧忱任他蹭著,拉過被子一起躺下,掌心在他的後背慢慢撫摸,聽著懷裡人漸漸變緩的呼吸,忽然明白何阿姨為什麼會買兒童藥。
有些甜,早有預兆。
葬禮結束後得到的糖,被顧忱放在掌心裡,他垂頭看著,眼神中有絲茫然。
給他的糖的小孩已經跟著許懷川離開了,他想拒絕,沒了機會,也知道自己不會因為一個糖就變得開心。
顧忱輕笑一聲,轉身離開。
那根棒棒糖被扔在原地,糖體堅硬沒有因此破碎,寒風掃過,在石板上滾了兩圈卡在縫隙中。
去而複返的人,最後彎腰撿了起來,握在手裡。
那些苦裡長出的藤蔓,終於在某個冬夜,開出了第一朵帶甜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