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防止有地人透過培養天人後代的方式翻身,天人們透過一種叫“忘憂”的仙法,消除了所有天人孩童十歲之前的記憶,他們不再記得自己的親人是誰,被村子裡的天人統一養大教導吃人的法則,或是被吃,或是僥幸吃下仙法果實,成為又一代的高高在上的天人,將可能是生身父母的地人當作奴隸使喚。
李目明雖然和哥哥李耳聰一起被村長帶走養大,收獲了一群情同家人的兄弟,可他心裡清楚,自己早在十歲那年就沒有家了。
面前不遠處就是濃霧,李目明牽著飄帶心神飄忽,十分忐忑,走進那片未知,他就是個普通人了。
可隔著草叢看了一眼帶著天人衛隊隨行的李耳聰,哥哥的身影給了他力量,李目明的心定了下來,他再也不想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李目明終於帶著眾多仙童來到了霧與現實的邊界,和一同趕來的李耳聰以及天人兄弟會合,幾人共同回頭看了眼生活過的煉獄,而後在陳帆的一句“出發”號令中,頭也不回地踏入未知。
……
孤身躺在小屋的床上,李長生從來沒有哪天像今天一樣不安。他只能心裡默默算著時間,盼著肆之女他們趕緊進入濃霧之中的安全地帶,躲過天人的搜查。
李目明的眼睛是世上一等一的好,他說看見李登天要來,沒多久,李長生的門果然被敲響了。
“李長生,出來!”
那應該不能被稱為“敲門”,李登天幾乎要把李長生搖搖欲墜的小屋的木門砸爛,他趕忙從床上彈起來,把眼紅揉紅了裝作惺忪樣子,小跑著過去開門。
“怎麼了?是你啊李登天。一大早找我……有什麼事……哈……好睏……李登天,今天晚上不是有什麼天人的儀式嗎,你不去早做準備,天還沒亮,來找我做什麼?”
李登天臭著一張臉罵他:“少裝傻,我問你,昨天晚上為什麼村長會跟著你來玉井救人?”
“什麼啊,難道不是外來的仙人救的人嗎,我們好端端地在仙童居所睡覺,村長把我們叫過去的。再說了,我一個下賤的地人,村長憑什麼聽我的話?”李長生面色不驚撒謊到底,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李登天的質問來得莫名其妙,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李登天一把掐著他的胳肢窩,腰身又像面團一樣往上瘋長,他將人高高舉起,李長生知道,這是“登天”催動了。
“小兔崽子,你最好老實點,族老身邊有狗鼻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村長為什麼會跟你過來,你手裡是不是有他什麼把柄?”
在不久之前,不光李登天不知道,李長生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什麼村長肯出手救人。可大高個兒一大早趕來興師問罪,還把族老也搬出來了,看樣子不問個答案是不打算走了。
李登天出馬,一定是替族老辦事,李不滅是想找機會扳倒村長。即便知道了李萬壽可憐的身世和可能的遠大謀劃,李長生對此也幫不上什麼忙,他能做的就是在大動亂底下盡可能地把更多人帶進霧裡的安全圈。
要趕到那個安全圈,花大前和陳帆帶著天人和仙童進霧之後還要再殺蟲子引來小小,他若是不在,那些人不知道要花多久的功夫才能殺死一隻蟲子。
李登天在此逗留的時間越長,對他們就越有利,李長生決心拖住李登天一陣子。
但是李登天摔死人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他又該如何在神通廣大的新晉四人境天人的手底下活下來,還要想方設法地把李登天留在這裡……
“我區區一個地人,如何……如何能知道天人王的秘密,我說了,真的是誤會。”李長生用指甲去抓舉起自己的那雙胳膊,他說得很艱難,腦袋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向龍幡的方向瞟去。
他越是這麼說,李登天越是會相信他真的知道點什麼,才更有可能留下來和他糾纏。
正如李長生所猜,李登天果然不打算放過他,那兩只高高的胳膊快速地抽長起來,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把幾十斤重的李長生高高甩到了半空中。
“巨力”也出來了。
李長生心中暗喜,天人的仙法一天只能用一次,一次只能維持一刻鐘。他只要撐過‘巨力’和‘登天’的有效時間,那麼李登天剩下的就只有‘肉胎’和‘堅實’,到那時候,說不定還有活路。
他在天際旋轉數圈即將掉落,李登天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腰身,像栓一條狗那樣栓住了他的肚子,在空中東西南北地不停甩動。
“說,村長有什麼秘密?你是不是進他家了,他那個屋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武器?”
李長生的腦袋被晃得七葷八素,他抑制不住地想幹嘔,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強烈的天旋地轉,李登天又一次把他旋轉著拋了起來。
然後在他失重落地之前潦草接住了。
“我真的……不知道。”李長生猛烈地咳嗽了幾下,感覺胸腔裡有血噴出來,但他實在沒力氣掙紮,只能可憐地被李登天當成玩物來戲耍,眼睛都睜不開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李萬壽到底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
李登天的聲音忽然靠近,箍在他腹部的胳膊驟然收緊,李長生甚至沒有一丁點呼吸的餘地,他彷彿聞見了死亡的氣息,耳邊回蕩著當年的同伴被李登天摔死之時的慘叫。
李登天的怒氣已經到了極點,他再抵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死不可怕,可是萬一他死了以後李登天很快就發現了肆之女他們的失蹤怎麼辦?
不行,不能死。
李長生嘔了一口血,含糊道:“他沒有把柄……在我……手裡……不在我……手裡……”
李登天不虧是跟著族老作惡多年的老狗腿,一耳朵就聽出了李長生瀕死之際的畫外音。
他松開了束縛李長生的胳膊,把人安穩地放到院子裡的石磨上,假模假式地輕聲細語問:“那把柄在誰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