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雨】到底在怕什麼?
意外地,謝應沒有在他的臉上讀出任何預想中的驚慌和恐懼,【一點雨】只是晃了晃手腕上的粉色絲帶,仰臉露出一個介乎釋然和絕望之間的微笑。
“用這種樣子死去嗎,那也沒什麼不好。”
這時他的聲音似乎更接近自己本來的嗓音,斯文但不造作,如果現實裡聽見了這樣的聲音,也只會以為說話的是個偉岸的學者。
一個高材生,在遊戲裡刻意假扮出另一幅樣子。
“你呢,你為什麼不懼怕死亡?”沈雨抬眼看向眼前的男子,看年紀,謝應和他是同齡人,面孔還算青春,從那雙眼睛裡看去,卻只能看到一個正在腐朽的靈魂。
在通道的謝應就表現出常人難以理解的冷靜和大無畏,直覺告訴沈雨,謝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和他是一樣的。
謝應臉上大吃一驚的神情很是刻意:“你怎麼知道我不怕死呢,我怕得要死啊,我上班上得好好的,好容易勞動節放假了打遊戲放鬆一下就被扣在遊戲裡,萬一假期結束了我出不去老闆扣我工資怎麼辦,萬一我社保沒交領不到養老金怎麼辦,萬一……”
沈雨面色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你怕死,此時你能想到的就只有怎麼活不下去,你剛剛說的那些反而是你最不擔心的東西。”
“雨博士好聰明,”謝應耍賴一笑,插科打諢,“那我只好實話實說,我是個加班無度的程式設計師,可能真活不到領養老金那一天,所以哪天死也沒什麼區別。”
【一點雨】看起來還想再問些什麼,謝應卻已經作勢要走。
“你去做什麼?”沈雨很聰明,但是他摸不透謝應要做什麼。
謝應正往外走,藉著剛才的話題反問:“你說,這些人明明不信神仙,為什麼還要裝模做樣迎我們進來?”
【一點雨】沒有答案,他的思緒被謝應之前的話完全打斷,短時間內還沒有新的頭緒。
“不知道。”
謝應伸了個懶腰:“巧了,我也不知道。”
說完,他信步出了廳堂,對著庭院的空蕩無人處開口。
“那就找個知道的人問問。”
謝應站在院子裡,一直等到天光徹底暗下來,他在供桌上撚了點兒燈燭,把廊下的燈籠點著了。
做完這些,謝應起身要走,被一個莽撞的身影攔下。
“你去哪兒?”【霸王花】大概沒什麼安全感,謝應前腳剛從屋裡出來,後腳他就把吃了一半的桃子擱下,追到了謝應的邊上,兩手一伸擋住了謝應的去路。
謝應笑了笑:“出去找個人,放心吧,不會把你們丟下的。”然後身後揉了揉花臂像刺蝟一樣的頭發,被他一貓腰躲了過去。
說話的只有【霸王花】,但謝應不用回頭看,都知道自己會看見輪椅上那人怎樣的眼神。
他轉身走向季疏,手臂支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聲開口:“叔叔,你能感知到這裡沒有完成的交易嗎?”
“交易?”
季疏有些不解,但謝應眨著眼請求:“試試看。”
於是他閉上眼睛,像是在一塊無形的地圖上搜尋,不久之後睜眼,看著謝應:“有一種聯系,在你我之間。”
那是謝應和他達成的那個未竟的交易。
季疏很快又蹙著眉,指著村子的另一個方向:“很奇怪,你身上的聯系,還有一半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