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裡的俞聞清變成了惡鬼,剛剛那些指著他的所有的手,都從自己的身體向外,圍著他繞了一個圈,他的周圍沒有任何人,只有在書本的邊緣,露了幾張人臉出來。
那幾張人臉在尖叫,眼珠子都凸出來了。
俞聞清覺得口幹舌燥,又打了個激靈,心底裡滋生出瞭如黑洞般的情緒,他只是稍作聯想,就能把自己的經歷和幾幅畫對上。
真的不敢往下看了,他忍不住往書架上去夠手機,伸出去的手上全是手汗,只是剛剛觸碰到,手機就掉到了地上,“咚——”地一聲,在書架邊上自習桌的學生們看了過來,眼神剛剛露了些譴責,但好像在看清是俞聞清之後,都換成了驚訝和害怕,趕緊又低下頭專注自己的事情。
手機側邊蹭掉了一些漆,不太礙事。
剛剛那群人的反應,讓俞聞清突然驚醒。
這麼多人怕他,謝息塵怎麼會不怕,還說要把這件事交給他,怎麼交?!
他不會是自己一邊害怕著,一邊忍耐著,難道就因為喜歡他?
喜歡可以克服自己心裡的恐懼嗎?
他也喜歡花生,可他怎麼就在看這本書的時候控制不了,看到那樣的花生和自己,都會覺得害怕呢?
書還有幾頁,俞聞清有些不敢看了,他又去看了看書脊,上面並沒有條形碼,無法外借。
他還是硬著頭皮,將放在書架上的手機和筆記本都一起拿好,坐回了剛剛的矮凳子上,繼續往後翻著。
這是一張大開頁,書裡的俞聞清好像去到了紫鳥剛剛站著的那座山頂,紫鳥被銀色的鎖鏈鎖住了全身,掙紮之間空中雷電死起,從山腰一直到山腳都是跪著的動物,他們雖然物種不同,但虔誠跪拜的姿勢出奇地一致。
他看到自己的面容已經變得扭曲,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隙,可嘴巴卻是鯊魚嘴,露出了裡面所有的尖牙。
仔細看……那些跪著的動物好像並不是在祈禱,更像是……求饒?
他忍不住把手心往褲子上擦了擦,才翻開下一頁。
捂住嘴才堵住了自己脫口而出的驚呼!
書裡的自己右手拿著長刀,直直地、直直地砍向了被鎖鏈緊緊綁住的紫鳥,紫鳥向著天嘔啼,如炸裂火花般的紫色熒光從喙裡噴湧而出,成了一道極粗、極亮的光柱。
跪著的動物們渾身顫抖,沒有一個敢抬頭。
俞聞清急了,又向後翻了一頁。
剛剛所有跪著的動物都消失了,金屬鎖鏈裡的紫鳥也消失了,他還是手握著長刀,站在山頂,呼嘯的風把他的衣服都吹了些起來。
畫裡的俞聞清額前的碎發太長了,幾乎將他的眼睛都遮了起來,他只能看到,那個人伸出了舌頭,舔舐著嘴角殘留的血跡。
畫中的紫鳥也消失了,鎖鏈鬆散地落在了地上,連帶著山頂的烏雲都消失了,畫面的主色調也從紫色變成了綠色,天空也畫成了正常的藍。
明明是一副山明水秀的景,俞聞清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翻到了最後一頁,畫面裡已經沒有俞聞了,是對著那堆鎖鏈畫的俯檢視,鎖鏈上有些地方是黑色的,有些地方變了形,彷彿被高溫烤化過一般。
這堆鎖鏈的中間,只有一片紫色的尾羽。
他仔細端詳了這片羽毛,想到了自己一直珍藏的、花生留下來的羽毛,幾乎一模一樣。
快速合起了書,俞聞清拿著它往外走,剛剛站起來,就覺得自己的腿軟了,幾乎有些走不動路,他彷彿從沙漠裡跋涉出來,整個嗓子都是燒著的。
“你好,”俞聞清艱難地清了清嗓子,“能幫忙看看這本書是哪個出版社的嗎?”
圖書管理員接過了他手上的書,來回翻騰著都沒找到條形碼,甚至連編號都沒有,“這本書好像不是館藏書目。”
“那……我能帶走嗎?”俞聞清垂在身側的手已經抖得停不下來了。
“……不好意思,這個我得掛著失物招領,不能帶走哦。”
意料之中的答案,俞聞清只是機械式地回複了一句,“好的,謝謝。”
走出閱覽室的時候,他忘了拿包,他很想忘記,但又記起來了,不得不折返回去從寄存櫃裡拿出來,看到和書裡描繪得一模一樣的書包,他心髒都緊了一下。
更清晰的疑問從心底裡浮現了起來。
現在大家都怕他,是因為自己已經變成了惡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