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息塵轉身就要走,怒意讓他的步子邁得很大,眼看就要到拐角了,俞聞清心裡一緊,直接奔跑起來,冬季的冷風刮過他的臉頰,灌進了衣領,跑的時候都沒注意到地上有一塊凹凸不平的磚,腳被絆了一下也沒有停,反而增加了向前的傾力。
步子亂了,呼吸也亂了,如果來不及調整的話,一定會摔倒。
就要收不住步子往前撲的時候,謝息塵接住了他。
本來張開口要說的話,都淹沒在劇烈的咳嗽裡,夜深了,俞聞清的嘴邊都是呵出的白霧,似乎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升騰著熱意,只有緊緊抓著謝息塵胳膊的手冰冰涼。
再抬起頭來看謝息塵的時候,他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接著他就被謝息塵抱在了懷裡,接著他一隻手換一隻手,敞開了自己的大衣,把俞聞清裹了進去。
“跑這麼急幹什麼,”明明是責備的話,從謝息塵嘴裡說出來,反而沾上了心疼,“摔倒了怎麼辦?”
這具身體實在是太暖了,剛剛在冷風裡跑了幾下就浸透涼意好像被火一樣烤了出來,哆嗦了幾下,才緩過勁來,意識回歸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也抱住了謝息塵的腰。
他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又擔心謝息塵去找肖瀟的麻煩,只能緊緊地抱住他不讓走。
“我不去,”謝息塵不敢上下撫摸安慰,只能輕輕拍著他的背,“我不去了,你別擔心,我也不問了,你別著急了,好不好?”
這樣的軟話,俞聞清這輩子都未曾聽過。
從來只有他給別人道歉,他替別人道歉。
也從來只有別人讓他道歉,讓他難堪,還洋洋得意。
剛剛跑步吸進去的冰涼霧氣,被謝息塵的火熱一烘,直接化成了水珠,滴在了他的心底,也讓眼眶惹了些濕意。
似乎是察覺到了懷裡人吸氣的不同尋常,謝息塵稍稍松開了手,低頭去追俞聞清的眼睛,並沒有經過俞聞清的允許,他就把眼鏡摘了下來,神色擔憂確認著他眼睛裡是否有不該被自己氣出來的淚水。
幸好,只是有些盈盈水光,還沒有積攢委屈到成為淚水。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麼說話,不該兇你,”謝息塵還是用手掌幫俞聞清揩了揩眼底,手掌上幾乎無法察覺的一條淺淺水痕,好像在他心裡拉出了一條口子,心疼得不行,“別哭,別哭,是我不好,我哪裡都不去,或者你讓我走,我就走。”
“沒有、不是,”俞聞清好不容易喘勻了,趕緊開了口,“我、我只是覺得,你也有你的生活,我們、我們以後也可以常常見面,你一直在我這,也沒什麼好處,何況我們還專業不同。
“阿塵,我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別說一千萬了,就算是一萬塊我都拿不出來,直到時間的珍貴,休學一年你閑著,我怕你以後後悔。
“而且你看肖瀟多活潑,你應該有精彩的大學生活,而不是和一個枯燥的理科生一起做無聊的實驗,快的話,我今年年底就會畢業了,到時候你怎麼辦,誰來陪你把大學讀完呢?”
俞聞清幾乎是一口氣把心裡想的都說了出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能說這麼多,說完了後還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擔心謝息塵沒聽明白,低著頭看著謝息塵內襯的羊毛衫弱弱地問了一句,“你聽懂了麼。”
“聽懂了,”謝息塵的聲音從腦袋頂部那傳過來,“聽懂了的。”
謝息塵索性把下巴擱在了俞聞清的腦袋上,手上的力氣不禁緊了緊,“你在擔心我,你在為我的未來擔心,對嗎?”
懷抱越來越暖,俞聞清幾乎要被抱得與他的身體嚴絲無縫,腦袋上也源源不斷傳來熱意,這人怎麼連下巴都這麼熱。
“阿塵,我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體會,來給你一些不成熟的經驗,你……鬆一下。”
“不松,我不松,”謝息塵抱得更緊了些,“你是不是在擔心我?”
“擔心的……”俞聞清的臉幾乎埋在了他胸口,即使他知道,此刻在謝息塵的大衣裡,沒人看得到他的臉,“也擔心,那些斷章取義的謠言傷害你。”
頭頂上的這個人好像笑了,很輕的一聲,但俞聞清的臉明顯感受到了他胸口幅度微小的振動,“如果我不希望那是謠言呢?”
俞聞清反複體會著這句話,好像答案就在眼前,可每次就要回答正確的時候,自己的手好像就繞開了,沒有再繼續深入往下一寸。
找不到答案也讓他焦急了起來,說出口的話就失了分寸,“你什麼意思?”
謝息塵的手不再像之前一樣箍得那麼緊,松開了一些,俞聞清得以喘息,可下一秒,他的呼吸就彷彿停頓了。
只因謝息塵說:“讓我呆在你身邊。”
還有大半句話謝息塵沒說出口,你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費盡心力,只為回到你身邊。
他心底裡的喜歡再也掩藏不住,明明白白地展開在俞聞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