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息塵抬了抬眼睛，記憶裡俞聞清的新本子不多了，卻還願意拿一本給他，剛剛俞聞清的嘴離自己的手背近，一個字一個字的氣觸到了自己，有些癢癢，癢得他想笑。
連著看了好幾次手機，俞聞清不得不感慨，有些教授的膀胱功能真的異於常人，一堂不帶休息的三小時大課，洗手間都不上一個，都已經有好幾個學生偷偷出去上過廁所了，老師還在臺上慷慨激昂呢。
俞聞清開起了小差，任由思緒向外飛去，他手指靈巧，黑色的水筆在他食指中指和大拇指的推動下，向前轉了一圈，又往後轉了一圈，有的時候會連著前後轉幾下，他突然也想自己化身成一隻小鳥，在空中自在地飛著，累了就在樹枝上歇腳，渴了就在清溪邊喝水，在草地裡、在樹枝上找小蟲子，困了就找個樹洞鑽進去，他也學花生的熊坐，大喇喇地靠著樹幹睡覺。
想著想著，俞聞清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想轉過去問問謝息塵，如果他是一隻鳥的話，想做什麼。
“回神了？”謝息塵左手撐著下巴看他，又沖講臺上努了努嘴，“下課了，人都走了。”
俞聞清先是驚訝，又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了笑，“我剛剛走神了。”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手都忍不住來回動。”
俞聞清肚子裡憋了兩個問題，不知道先問哪個好，可看著謝息塵的樣子，也沒想追問剛剛鄒博明的那個問題，心裡一鬆，就把剛剛神遊的興奮勁表現出來了。
他伸手抓住了謝息塵的胳膊，眼睛亮亮的，說話也不如之前慢，語調裡都是藏不住的興奮，“小謝，你如果是一隻鳥的話，你最想做什麼？！”
謝息塵被問住了，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剛剛就在想，如果我是一隻鳥的話，就要往高處飛，吃小蟲子吃個飽，然後睡個夠，每天過得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
“嗯……”謝息塵應著聲，順著俞聞清的話往下問，“還有呢？”
“還有……”俞聞清想了想，搖了搖頭，“這樣就已經夠了。”
謝息塵從他的眼睛裡讀到的不只是暢想的快樂，還有一種緬懷的悲傷。他覺得，小鳥離開這件事，對俞聞清來說，不僅僅只是一件事情的發生，而是一種無法擺脫、想起來就會難過的情緒。
俞聞清看著謝息塵，笑了笑，“我沒有在想我的小鳥，它已經飛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它比我聰明多了，不管什麼樣的日子都能過好。”
謝息塵假意嘲笑了一下，“你說你這溫吞的軟性子，怎麼就養出了一個主意這麼大的小鳥出來？”
“我哪知道呀，”俞聞清也跟著笑，覺得謝息塵說得有道理，“又不是我的蛋。”
“你還會下蛋？”謝息塵的眼睛從俞聞清的臉上，往他的小腹上看了看。
俞聞清一驚，“想什麼呢，我又不是女的。”
“你很介意鄒博明說的那些話嗎？”
謝息塵覺得這個話題繞不過去，除了俞聞清的小鳥，就只有他“喜歡男的”這個謠言，一直讓他悶悶不樂。
“……挺介意的，”俞聞清吞嚥了一口唾沫，“我們宿舍本來四個人，另外兩個，就是覺得我喜歡男的，才退宿，剛剛在樓梯裡你也聽見了，他們說的話多惡心。”
“哦……”謝息塵又問，“那你，喜歡過男的嗎？”
俞聞清嚇了一跳，“沒有！沒喜歡過！”
謝息塵又點了點頭，“我覺得你也沒有。”
俞聞清往後靠了靠，再看向謝息塵的時候，眼神裡也多了點戒備，“你喜歡男的？”
謝息塵搖了搖頭，“我沒喜歡過人，也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是了，這才是富豪子弟應有的劇本，人間多複雜，片葉不沾身。
俞聞清看了看一臉迷茫的謝息塵，突然覺得自己作為學長，應該給他來一點過來人的經驗，別被一些輿論之類的東西帶偏了，回頭走上歧路，都不好拽回來。
“你可別老聽他們說我喜歡男的，就嘗試去喜歡男的什麼的，就別往那方面想，喜歡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一點好。”
“學長聽起來好像對喜歡很有經驗？”
俞聞清曬然，“沒有，但應該挺美好的，吧。”
謝息塵皺著眉，咬著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不自禁地說著，“喜歡……是什麼感覺呢……”
俞聞清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但如果我是一隻鳥的話，應該挺喜歡做人的。”謝息塵說。
俞聞清挑了挑眉毛，有些不解，都已經是鳥了，為什麼要做人。
喜歡做人的鳥不說話，只是看著旁邊一臉不解的人。
做了人的話，互相就能聽懂對方說話，也能張開雙手，護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