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
“那你抓緊吧,誰讓你拖沓給我資料的,本來我都可以自己做的,明天早上沒帶來,以後就別來實驗室了。”
還沒等俞聞清說話,賀妍就把電話掛了,俞聞清看著手機沉默了很久,他不是不清楚賀妍的目的,以及她虛張聲勢拙劣的表演,他知道,無論多早把資料給她,都會是這樣的結局,可誰讓他是那個隨便誰都能差使的學弟呢,還是個有話柄落在人手裡的學弟。
俞聞清環顧了一下宿舍,兩個因為自己而退宿的室友,一個把自己當成工具人的室友,又開啟了手機聯系人,從上到下也就不足50個,他好像是一直這麼過來的,他成了平平無奇四個字的具象化體現。
他記得,有一回以前高中同學喊著要聚聚,他也收到了郵件邀請,興沖沖地到了約定的地點,卻被站在門口的人問他是誰,問他的人是以前的體育委員,俞聞清記得很清楚,但好像很少有人記得他。
聯系人往下翻了翻,掠過了導師和方學長的名字,連手指尖都覺得有些涼。
恰巧現在手機上又彈出了一則訊息,鄒博明發來的,極為簡單地兩個字“不回”,一方面是告訴俞聞清他今天不回來住,另一方面也是提醒他如果有什麼人來找,記得幫他想個藉口。
俞聞清把手機放到了桌上,整個人順著椅子往下躺了下去,腳直直地頂住了牆,頭靠在了椅背上,隨手又從桌面上抓了本書,蓋在臉上。
再強大的人,都有脆弱的時候,何況俞聞清覺得自己並不強大。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躺了多久,先是感覺胸口被紮了一下,接著有個東西順著自己的胸口向上蹦躂,直到鎖骨這裡才停了下來,俞聞清拿開了臉上的書,往左下處看了看,居然是他的小鳥,他沒有用手把它拿下來,而是鼻尖去蹭了蹭小鳥的翅膀,帶了些勉強的笑容。
“怎麼了?是冷麼?”俞聞清輕聲說話的樣子特別溫柔,看著小鳥的眼神也充滿了慈愛。
謝息塵掐著嗓子啾了一聲回應他,俞聞清的電話質量並不好,和賀妍的對話全程漏了音,他聽得一清二楚,但也沒辦法順著無線訊號去鬧別人,只能看著人在這兒陷入了不好的情緒。
“花生,”俞聞清抬手摸了摸小鳥的嘴巴,“你喜歡我嗎?”
什麼虎狼之詞!
沒等謝息塵反應過來,俞聞清就接著說了下去,“好像除了家裡人之外,和我接觸的所有人都不太喜歡我,也不太歡迎我出現在他們的世界裡,你呢,討不討厭我?”
又問喜歡又問討厭,你到底問哪個啊?
“或許我應該把你交給鳥類保護協會的,跟著我也會被他們一起討厭,我太沒用了。”
俞聞清整個人看起來整個人都要縮小了,謝息塵趕緊在他的鎖骨上蹦躂了兩下,接著聲帶不知道擰了多少個彎才發出了兩個啾啾,第一個啾是第三聲,折了一下,第二個啾就簡單多了,第一聲,平的。
——喜歡。
雖然你是有很多毛病,膽子也小,幹點事畏畏縮縮、黏黏糊糊的,但你給本大爺蓄窩,還知道喂小蟲子,吃喝拉撒基本全照顧上了,作為一隻普通的養鳥人來說,已經幹得很好了,我沒有道理去討厭你。
“你說喜歡?”俞聞清有些驚訝,他分明聽到了花生發的這兩個音節,和喜歡一模一樣。
謝息塵實在不願意跟他來回費那個勁去確認,直接跳到了俞聞清的肩頭,上下擺了擺腦袋,又用上了俞聞清表達喜愛最直接的方式,謝息塵屏氣了一口氣,鳥腦袋往後一仰,又往前沖了一下,喙尖兒直直就超俞聞清的臉上沖過去,用力紮了一下。
壞了,力氣用大了,沒戳漏吧?謝息塵趕緊又湊上去看了看,就看到俞聞清的臉上有個明顯的紅點,剛還想看得仔細些,整個人——整隻鳥就被俞聞清握住了,拿到了他的面前。
“好啊,小花生,學壞了,搞偷襲!”剛剛分明還陷落在低潮裡的人,此刻眼睛彎了起來,連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
被這樣握著並不舒服,有一種全身被鐵桶箍住的感覺,謝息塵在俞聞清的掌心裡來回掙紮,先是翅膀從手心裡掙紮了出來,兩條腿兒也伸了出來,現在只有鳥身子在俞聞清的手裡了。
他四肢撲騰了幾下,俞聞清就松開了手,把小鳥捧在了手裡。
俞聞清發現,他的小鳥好像長大了些,身上的絨毛更密了,翅膀上都長了些半絨羽出來,連腿兒都比之前長了一截,額頭上的那撮冠羽長了一點,還是紫色的,很紮眼、也很好看。
回憶著小鳥剛剛生出來的樣子,俞聞清發現,剛剛問的問題彷彿是多餘的。
他把花生又放回了窩裡,整頓了整頓自己的心情,開啟了電腦,翻開實驗記錄本,開始了今夜的奮戰。
謝息塵雖然不解俞聞清為什麼還是要完成電話裡那個女人的需求,但他看起來整個人好多了,也就隨他去了。
明天別忘了我的小蟲子,三條!他暗暗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