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套牢不可破的迴圈之下,奚商獲得了千年和平。直至魔尊攻破長安之前,再未出現過十巫之亂這般將整個人族分裂成數十個國家的亂世。
在這一世之前,風少雨始終認為,犧牲最弱小的群體獲取整個種族的繁榮穩定,這是合情合理的進化方向。
他從沒想過,在失去他,失去奚商以千年血汗供養的世家門閥之後,人族仍能憑借寒門修士組成的天道盟重獲新生。
風少雨本是帝選出的至純之魂,只要願意隨時可以飛升成仙。
他沒走,是因為人族需要一個制服十巫統一天下的強大領袖。
所以千年來舍棄人身寄魂蠱蟲,任由權勢汙了自己的七巧玲瓏心,建造了一個沒有戰爭的奚商。
風少雨自認算不得好人,可他至少承擔起了作為帝的繼承者該有的責任。他以為,自己應該是死而無憾的。
可是,當尚是孩童的風十七看著漁民們歡欣地抬起李將軍神像進廟,那無比熟悉的神像面容還是讓他忍不住懷疑——或許這千年時光不過是一個無知少年的自作多情。
也許老師才是對的,即使他也去往天上,人族依舊會在歷經多年磨難之後自己尋找新的出路。
他看著漁民們爭先恐後地參拜廟中神像,一如數千年前部落同伴仰望首領一般虔誠。忽然就有些想念那位發誓永不和解的老師,以那一位的暴脾氣,若是碰上這場面怕是立馬就會一腳踹翻神像震驚四座吧。
髒兮兮的小孩在李將軍像前自嘲地笑了笑,從此封印千年記憶,世間再無風少雨,唯有混日子的活死人風十七。
風十七舍棄了一切求知慾,混跡民間有一日便過一日。做了千年的王侯將相,過得最舒心的卻是這段身為平民百姓的時光。這種什麼都不追求,什麼不思考的日子,頹廢,無能,但快樂。
可他並不懷念,甚至很是後悔。如果風十七不是如此頹靡,他一定能保護好鄰安,那個有些任性的幼龍也不至於獨自承受百年孤寂。
風少雨曾以為帝的惡念會是煩躁、蔑視、譏諷這類負面情緒,唯獨沒想到,其名孤獨。
由孤獨而生的鄰安每日都待在繁華市集,為的就是遠離孤單。可惜,自從風十七死後,世間的一切繁華他都只覺吵鬧。
如果早知道會遇上鄰安,風十七絕不會允許自己渾渾噩噩度過那麼多年。
帶著這樣的遺憾,秋小寒從重生那日起便廢寢忘食地學習,甚至比當初的風少雨更加努力。畢竟風少雨只是在完成老師的任務,而秋小寒雖然不記得了,冥冥之中卻始終有個聲音告訴自己必須獲得保護什麼的力量。
往事常有悔恨,秋小寒也知不可挽回,如今只能向前看。繼任盟主之位讓鄰安天子恢複自由只是第一步,他看著白辰誠懇道:“鄰安這些年的一言一行都在複刻他幻想中的風十七。我想讓他找回自己的模樣,發出自己的聲音。
這是我必須做的事,因為如今只有我還記得原本的他。”
白辰沒想到他所求竟是這個,好在九尾狐心思通透,略為思索便道:“鄰安天子對風十七的記憶早已模糊,如今所模仿的風十七大多是自己想象出的樣子。我想知道,你想要的是記憶中的少年鄰安,還是真正的他。”
當紅娘白辰可是專業的,秋小寒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深思片刻方才認真道:“我只希望他能脫離過去枷鎖,輕鬆快樂地做自己。”
當真是對摯愛之人才有的願望,白辰只能嘆道:“世道不太平,誰又能輕松呢?”
“那便讓它平。”
秋小寒對此倒是信心十足,不然也不會親身前來極北之地與白帝結盟。
這話李無名愛聽,當即就指著天際道:“凡事總得做了才知道結果。你們看,何苦這不就贏了?”
此言一出,白辰才發現海上對決竟已分出勝負。縱使道缺身負日宮之力,何苦所鑽研的卻不止是月宮之力。在日月靈氣不分勝負之時,一道劍氣將空間斬破,一片混沌的虛無縫隙將日光盡數吞噬,誰也不知道虛空縫隙的另一頭是什麼。反正,以一劍之威撕裂空間的劍君已是唯一勝者。
即便相距甚遠,那道空間裂縫也是清晰可見。白辰本已盡可能高估玄門之人,卻不想何苦竟連虛空之力都能掌控,只能贊嘆道:“好一招劍破虛空,看來他二人這些年為了返回故鄉也是沒少鑽研。”
李無名倒不在意自己那天下用劍第一人的名號再次受到威脅。只是在細看之後忽然喃喃道:“那道縫隙後的星軌好像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