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不想多提風少雨的舊事,憶起時卻又感懷道:“魔君所見的大雷音寺正是帝為我所造靈域。若我當年隨他飛升,此星便是帝星少雨。”
風少雨出生在帝正值春風得意的時期,死於帝泯滅七情遠赴星空之時。他見過幼時拿著草蚱蜢逗小孩玩的頑劣首領,也見過自亂世中抽身離去的冷漠神明。
在所有靈巫中,只有風少雨和白危月是帝親自傳授技藝,也是與他最親近的人。後來白危月被帝派往大雪山,陪伴帝走到最後的便只剩下被史書抹去了的風少雨。
所以,世間只有他知道如何與帝相見。
此時他便對李無名道:“簽訂心魔誓之時我會邀請帝前來觀禮。你有何疑問直接與他驗證便是。”
天墓境謎題重重,帝是唯一知曉答案的存在。李無名本是做好了去往海底強闖地府的準備,聽聞此言不由道:“你有辦法讓他現身?”
“他與人間尚有未了之約,而我剛好記得。或許也只有我還記得,他曾是世間最好的首領。”
秋小寒看起來非常自信,說完又看著李無名有些感慨,“你看人的眼神和帝在長安時很像,我相信你終會成為帝星無名。”
“許是因為,我們雖在這片天地逗留多年也曾試圖融入,可這裡終究不是我們的故鄉。”
其實李無名在融合帝魂恢複記憶之後就多少有了預感——流浪多年的藍色星球在異鄉歷經別離逐漸成長,終於與少時的曾經和解。他不再孤傲,承認自己會如此在意李長安只是因為想家了。看開之後,便想回去了。
可惜在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李無名能夠理解他的心情。
這一刻,白辰忽然想起,李無名自恢複記憶後便總是看似漫不經心地邀他共赴星海。
那並不是因為劍仙愛好遊歷的逍遙性子,他是真的想回去。
或許舊人族尚有幸存者,就算沒有,他也想回到自己長大的地方,一步步走過人族滅絕所留下的斷壁殘垣,親眼見證那個銀河帝國的隕落。
李無名早就想走了。白辰是他對這世間唯一的留戀。亡族之人知道背井離鄉的苦,他不希望白辰也經歷同樣的遺憾,所以一直耐著性子,等著自己的小狐貍。
李無名總是在等他,這一次,白辰不想讓他再等上五百年。
所以,白帝果斷對天道盟盟主道:“此戰之後,朔海立誓。”
這便是秋小寒想要的答複。務實的性子讓他無法給出豪言壯語,只點了點頭道:“我的啟蒙恩師常說,能驗證你我正確與否的唯有時間。”
這恩師自然就是帝。如今想來,就算是臨別之時,帝看著堅持要留在人間的風少雨,也從未斷言他是錯的。
因為帝很強,有足夠實力強留住任何想要的東西,所以身邊之人總是下意識地認為他會很霸道。一旦意見不合,便會戰戰兢兢地搶先離開。
可是縱觀古今,他明明從未阻攔任何生命去尋找出路,即使對方的選擇是離開。
如此想來,舊時恩怨便淡了,秋小寒也坦然道:“分道揚鑣的那一天,少時的我以為自己能驕傲地對他宣稱此生不悔。可惜叛逆的廢太子風少雨終是成了萎靡不振的屍體風十七。若不曾遇上鄰安,此生大約無顏與帝再相見。”
九州天子對妖族頗為照拂,白辰對他們之間的前緣也有所瞭解。如今秋小寒恢複了記憶,也不知二人如何是相處。小狐貍做紅娘倒是敬業,這便問:“我有些好奇,現在的你到底是誰?秋小寒?風少雨?還是風十七?”
這個問題他在避開鄰安的這段時間早已思考過無數次。
他的靈魂從未更改,記憶也不曾殘缺。秋小寒的性子就是少年時的風少雨,當風少雨逐漸老去心灰意冷便成了風十七,他們原就是一個人。
問題在於,餘生他想停留在哪個時間。
當他決定與帝再會,果斷來到極北之地時,就已經有了答案。
“我是天道盟盟主秋小寒,於少雨時節重獲新生的千年孤魂。”
可這並不是鄰安天子最想得到的答案。風十七是他失意落魄的最後一世,卻也是鄰安用情至深的一世。
秋小寒素來相信術業有專攻,實踐出真知。奈何當今天道盟十席卻無一人成家,他這個盟主憑借前世曖昧竟已在姻緣路上傲視群雄。與這群孤狼在一起怎能破解感情難題?
於是,理智的秋盟主果斷求助於專業人士,“作為即將以性命相托的盟友,白帝能否助我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