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上會多一個月亮。哀雪所在的星系將依附於我,逐漸遠離天墓境。”
白危月養的狐貍闖了禍,他當然要自己收拾。只是,這一去便再無法庇護小徒弟了。
星辰一去一回當以億萬年計,如此,今日或許就是師徒最後一別了。
李無名雖然早已習慣離別,這時還是忍不住感慨道:“師父這次是真的要出遠門了啊……”
白危月有時也不知小徒弟的迷之樂觀是好事還是壞事,此時只能冷冷道:“沒我在一旁冷言冷語,你就可以盡情地沉迷狐貍了,不好嗎?”
李無名聞言便是一笑,“這話是師父你自己說的,你現在準許我沉迷狐貍了。來日我若抱著狐貍去月亮上避難,你可別把我趕出去。”
可惜白危月並不喜歡說笑,聞言便道:“月圓則虧,情深不壽。我會勸他。”
李無名到底是他養了幾百年的小徒弟,平日裡再不順眼,在剛死了個大徒弟的如今也變得順眼了起來。
白危月難得稍稍收斂了冷意,對小徒弟囑託道:“保護好自己,若是又淪落到修為盡廢的境地,為師不可能再回來救你了。”
他剛剛送走了白微,本是最傷情的時候。縱是如此,仍沒有忽視素來不怎麼聽話的小徒弟。
李無名知道,師父的性子就是這樣的。
白危月不喜歡與人接觸,因為一旦有了關聯,就會本能地想去保護對方。
這樣的他曾經被迫在人族和最愛的大徒弟之間二選一,糾纏至今才勉強解脫。他累了,若馬上又要在相伴五十億年的兄弟與自己養大的小徒弟之間做出選擇,真的沒那個心力了。
李無名知道,所以沒再為師父添麻煩,只是恭敬地行了送別之禮,認真道:“弟子遵命。”
叛逆的李劍仙終於聽師父的話了,可惜,當他抬首,打坐之人已經不見蹤影。
月亮回到了天上,為了收拾大徒弟留下的爛攤子,也為了小徒弟能夠繼續抱著狐貍仗劍天涯。
狐貍和天下他都要,這是白劍仙已經無法實現的理想,他希望李劍仙能夠達成。
這一晚,天空出現了流星群聚往上飛的千古奇景,流星趕月竟成現實。
數不盡的天星在極地上空彙聚,一輪明月自北海升起。明月之側盡是殘留星軌,諸天星辰為他的歸來重新排序,沉寂的天墓境迎來了第一縷春風。柳樹搖擺枝葉驟然抽芽,嬌鶯站在柳梢頭發出詫異啼叫,春天再次降臨,哀雪籠罩的凜冬結束了。
從此,天墓境有了兩個月亮,近地者為寒月,遠去者為危月,人族與妖族也進入了全新的雙月時代。
這一刻,皎潔月光灑落在滿是浮冰的海,一生都未曾見過明亮世界的極地海獸紛紛浮出水面仰望世界更替。與陽光為敵的極北之地也終於從持續了五千年的黑暗中蘇醒過來。
這一刻,白辰與李無名並肩站在極地雪原。
懸在空中的月亮近得可怕,彷彿禦劍過去就能搭乘月球前往無垠天河。
小狐貍在月光照耀下終於看清了這片將由自己統治的雪原。這裡就像一張白紙,白茫茫一片什麼都沒有,一切風景都將由他創造。
妖族是古時精怪的眷屬,他們死後靈魂就會在空中消散,化作靈氣滋養這片養育了自己的靈域。
白微將身軀保留在了萬族冰燈,靈魂早已融入了極地靈域。這在月光下盈盈閃爍的雪,捲起碎雪揚上星海的北風,或許就是狐貍對月亮的送別。
白辰想,如果有一天,他的腦子也壞掉了,治不好了。他希望自己也能躺在最愛的劍仙懷裡,永遠別再醒過來。
就在這麼想著的時候,身旁的李無名好像知道了他的消極想法,伸手就按住了小狐貍的狐貍耳朵,側過臉無奈道:“現在我連師父都沒了,若你也不在,可就是徹底的孤家寡人了。”
白微和步邀蓮讓白辰見證了世事無常,他本是想先做好最壞打算,被李無名這一打斷卻全然忘了。或許耳朵真的是小狐貍控制理智的器官,習慣按計劃行事的白辰竟是下意識道:“總會有辦法的,月亮遠去之後,太陽就該升起了。”
此言一出李無名倒是愣了愣,很快就撫摸著白辰的臉頰笑道:“你是我相中的小狐貍,不論在月下還是朝霞中都是絕美。”
李無名很少說這樣的話,他眼中的不捨更是讓白辰有些不安,只能伸手摸了摸這人額頭,“傷風了?”
這舉動讓李無名又是一樂,抱著自己的小狐貍就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告訴整個天墓境——沒有狐貍陪著我是會死的。”
許是李無名這人平日沒什麼情調的關系,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白辰聽見這樣的話還是忍不住高興。
正好他收服極地靈域也累了,索性就恢複原形躺在李無名懷裡,只道:“怕了你了,狐貍給你,求你別死。”
好好的美人當真變成了狐貍,李無名卻是樂呵呵地撓了撓小狐貍的下巴,很是滿意道:“極好,如此我必定壽與天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