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水汩汩,東方天陰。我失明目,以共天愁。
參水湍湍,東方天裂。我去窗籠,以慰天憂。
參水湯湯,東方天傾。我舍魂靈,以成天囚。
伴隨歌聲落下,複仇之人的身軀化作塵土飛散,回歸為被造出前的本相。而其神魂卻逐漸強盛,終是展現出了天女級別的靈識,裹挾漠北地下所有水源,順著這條水道便湧入星搖泉。
雖然恢複權能的時間很短暫,但天女級別的突襲已足以擾亂星搖泉靈域。
大水自地下噴湧而出,魔修的洞府皆被淹沒,作為核心的星搖泉更是在精怪的鬥爭中形成了巨大旋渦。如此情況,莫說林開天正在昏迷著被開顱治療,即便清醒,以他的修為也逃不出水自流的刻意襲擊。
舍迦狐沒想到水自流這樣名不見經傳的人物竟能有如此本事,只能敬佩一嘆:“大人先知,我果然不及。”
水自流的襲擊太過突然,佔據星搖泉的精怪雨君又並非天子,縱使付紅葉立刻恢複真身協助守衛,旋渦依舊將病床上的林開天和獨活隔了開來。
開顱本就風險極大受不得任何幹擾,此時水汽入侵,靈氣混亂,水自流還從地下卷來了無數泥沙,任意一種都足以致林開天於死地。
正如白陌所說,只要林開天死在魔教,萬寶堂便絕不會善罷甘休。水自流潛伏百年終於尋到了機會複仇,這才以水化出身形。
獨活已被白煥第一時間拉到付紅葉身邊避難,水自流心知自己敵不過正牌天子,只低聲冷笑:“魔頭,長安天子護你,我取不了你的性命。但是,我可以讓你救不了任何人。”
白煥雖然不擅戰鬥,但對情勢的判斷卻極其準確,遇見突變也反應極快。獨活也知方才得虧他動作夠快,自己才沒被水自流捲走。魔教教主瞥了這奇怪小妖一眼,這才看向老對頭,淡淡道:“水自流,你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他們之間是真正的血海深仇,水自流也不客氣,只道:“你殺了我唯一摯愛,還指望我與你明事理嗎?”
此言讓獨活暗暗捏緊了手指,然而他面上仍不示弱,厲聲道:“元嬰修士換心本不難,可他的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是你讓他奪舍三次,被吞併的身軀舊主變成心魔隱藏體內。心魔趁我治療噬魂複仇,以至於水行舟魂飛魄散。”
“你是尤姜的徒弟,不可能對付不了區區金丹修士變成的心魔。你是故意的,為了懲罰我,眼睜睜看著行舟被心魔吞噬。”
水行舟雖也是水氏子弟,卻只能做水自流的書童。這正是因為他天賦不佳,連基本的修行都很困難。而水自流卻是天才,若不為伴侶改換天資,便必須親眼看著愛侶在自己面前老死。
他自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最後想出的辦法便是奪舍。
水自流直到現在也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仍如事發之時一般高傲道:“這些散修空有資質卻沒有修煉機會,本就沒有未來。我以保他們家人終身富貴為代價換得了他們的身軀,簽署賣身契皆是自願。
他們的價碼是自己出的,正道對此也無異議,輪得到你一個魔修來說三道四?”
被奪舍的少年修士確實是自願被買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獨活對這樣的事就是很惡心。
他是舍棄力量選擇學醫救命的修士,怎能接受將人命明碼標價的行為?
“沒人願意將身軀拱手相讓,若那三人真的心甘情願,也就不會變成心魔了。”
“那也是他們與我的仇怨,你身為醫師,能治卻不治,就是錯!”
即使被追殺百年,獨活態度依舊不變。正因他如此堅定,水自流便越發相信當初水行舟的死,這個魔修就是故意的。
“你只與我說要換心,我備的丹藥便全是治療身軀所用。事發之時,我只能一手穩住患者神魂,一手現場煉丹。水行舟的神魂沒有撐到丹藥煉成的時候,只是這樣而已。”
同樣的解釋,獨活在水行舟身亡時就說過了,當時水自流不肯聽,如今自然更不可能相信。
他只冷冷道:“如果你沒有浪費時間與心魔交談,便來得及。而且,你煉的不是滅魂丹,而是保心丹。你根本沒想治好行舟。”
這話倒也不假,滅魂丹煉制時間比保心丹短,若獨活果斷煉丹滅除心魔,或許水行舟確實有機會活下來。
但是,他已經發現了這個修士身軀是由奪舍而來,並且聽見了死者的不甘哀嚎。被奪舍的魂魄連轉世都做不到,一旦被滅就徹底消失了。
這樣的事,少年獨活做不到。如今,他仍不想做。
午夜夢回時,他曾後悔少時愛玩沒有多煉丹藥,也曾後悔治療之前沒有認真調查病人來歷。但是,唯獨不用滅魂丹這個選擇,他不後悔。
“是,那時的我想做個好人,沒辦法不問緣由地就讓三個被奪舍的人神魂俱滅。這種事上不了臺面,你是怕正道修士不肯髒了手,才找上我這個魔修。可惜,殺人滅口這樣的事,我也不做。”
黑市的追殺沒能改變這個人,現在的危機似乎也沒有。水自流一想到愛侶死前的哀嚎便殺意大盛,不再回憶舊事,只道:“所以,你該死。”
獨活其實還沒放下水行舟的死,畢竟那是第一個因意外死在他面前的患者。他原本以為自己再見水自流會生怯,未想竟是一點讓步的意願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