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現在白微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輕輕一笑,“我不告訴你。”
這只老狐貍完全可以憑本事氣死任何人,白陌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語氣終於有了波動,“因為我要殺白危月?你明明是為了殺他才研製變異妖獸——”
這一次白微卻搖頭了,也不知是故意挑撥還是真心實意,竟是開口道:“我喜歡白辰的眼睛,如果他真能憑本事走到妖族崛起的未來,白危月死在他手裡也不算辱沒。白危月是我唯一認可的人族英雄,我不允許他消亡於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
說完他還遺憾地看了一眼藏在皮囊中的白陌,“而你,永遠也不敢出現在太陽底下。”
如果說找死也是一種天賦,白微在這一道無疑已達到了極致。此言正中白陌死xue,他終於不再忍耐,轉身便掏了父親的妖丹,伏在他耳邊輕聲道:“明白了,那我就殺了你的本體,用奪心術一窺究竟。然後,再用你的遺産殺了白辰,以這你想看見的未來給你陪葬。”
許是血脈變異先天不足的關系,白陌說話的聲音歷來有些微弱,雖然做著天下最狠的事,語氣聽著卻是怯怯的,甚至還有些惹人憐愛的委屈。
然而,他又確實是古往今來最兇的一隻狐貍。變異果然很神奇。
白微這樣一想,居然還有心情用尾巴拍了拍他的背,低聲一笑,“好兒子,你還是這麼孝順。”
白微皮毛的手感是白危月欽定的天下第一好,尾巴更是全身最柔軟的部分。
被他這麼一蹭,以白陌之心狠都愣了愣,暗道: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老狐貍是瘋的,和這種一心求死的瘋子爹較什麼勁?
如此一想,他的聲音也就軟了下來,將手上的血跡在白微衣衫上仔細擦幹淨,低著頭便道:“父親,有時候我很羨慕你,你遇到的師父教會了你太多東西,他讓你即使瘋成這樣仍可以驕傲地活著。這樣的人,我從沒有遇見過。”
他是世上最不可愛的狐貍。就連曾發誓可以為他放棄江山的帝王,在看見他真身的那一刻也毫不猶豫地反悔了。甚至不等最恨他的方歲寒開口,他的枕邊人便急切地命人把他捆起來剝皮抽筋。
白陌直到現在還記得方歲寒當時驚訝的眼神,那位與他鬥智鬥勇十餘載的丞相絕沒想到,原來擊破帝王之愛竟是如此容易。
在這世上,也只有瘋了的白微肯這樣抱著白陌,因為這是他的醜兒子。可是,白微並不是只有他一個兒子。
白陌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還是推開了老狐貍,選擇抓緊唯一不會拋棄他的權勢。
“我運氣已經這樣差了,總不能連僅剩的妖王權柄都拱手相讓。我要和你們搶,為此可以犧牲一切。”
陸問見證了這一切,他從未見過如此扭曲的父子,或者說白微這瘋狐貍身邊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就連他這個孫子也和正常扯不上關系。
雖是自嘲,他倒還記得白陌給的囑託,將圖紙和冰劍都放在冰山前,只道:“白陌叫我問你,極地天女的靈識碎片到底去了哪裡?”
只有讓極地天女吸收了那枚靈識碎片,月星石立下的契約才算是達成,白陌還是不想放過這枚好用的棋子,在白微化身那裡沒找到,便命陸問前來詢問。
他們不知道的是,早在幾日之前,月星石的契約便已經生效了。
不過,白微似乎已經猜到了自己化身死在了誰手裡,此時並未道出原委,只是模糊地回應:“月星石是純種九尾狐與人的混血種,這樣稀有的收藏品極地天女自然不會讓給他。”
陸問對他們本沒有興趣,白微不說也就算了。倒是白微本體一改往日沉默,難得主動道:“白辰應該已經登基了,給我說說他的登基大典吧。”
白辰的登基大典早已傳遍九州,林開天甚至還讓隨行修士以不同角度畫了十種妖王登基圖,只用作大雪山天地酒家的贈品,集齊所有圖樣便可換得萬寶堂限量的白帝紀念金章,倒是為大雪山吸引了不少愛好收藏的雲遊修士。
萬寶堂在銀容界的各處商戶趁著東風血賺一筆不說,白帝之名藉此也傳播開來,漸漸就取代了妖王的稱呼。
拖萬寶堂的福,早已到達北海的陸問也知曉了白辰登基的實況,如今就三言兩語告知了白微。
他說得簡單,白微卻是彷彿已知曉一切,沉默了許久才嘆道:“以獸形登基,我竟從未想過這樣的事……年輕真好啊,正因知道自己還有很長時間,對未來便能充滿自信。”
相對於行走各地的化身,白微的本體看起來要正常許多。然而,白陌對此也有過一個評價——像正常人的瘋子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突然發瘋。
陸問在識別惡棍這方面從不懷疑白陌的眼光,不過,聽了白微這話他還是忍不住提醒道:“你可是不死之身,擁有的時間明明勝過所有妖族。”
白微對此僅是一笑,“白微早在離開大雪山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如今的我只是一具軀殼而已。你也一樣,玄門弟子陸問早就已經沒了。”
陸問的偏執甚至能瞞過天道劍意的考驗,此時又怎會受他動搖,只是冷冷道:“白辰要我的命就拿去好了,反正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也沒什麼可後悔的。如果能因此而死,說不定還是一種解脫。”
“看來你與我還是不一樣的,你還不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