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無名也在想,當代人族與妖族僅有一些小摩擦,他還是看得開的。若有一天白微和白陌做得太過分,真的屠了人族幾座城,他是否還能對妖族保持如今的淡然態度呢?
李無名總能自得其樂,今日卻雙手枕著頭躺在床上發呆,白辰瞧著不尋常,這便化作原形靈巧地躥進他懷裡,親暱地蹭了蹭他的臉頰,這才開口問:“難得看你躺在床上,被你師父揍了?”
小狐貍的腳步非常輕,從房門躥到床上只用了一瞬間,就算垂著九條尾巴都沒發出任何聲音。狐貍下巴上的白色絨毛是最柔軟的,李無名被蹭得一愣,一低頭就看見了九尾白狐趴在自己胸膛的小腦袋。僅是對視的剎那,一切煩惱當即煙消雲散,他歡喜地抱住小狐貍猛地一親,立刻笑道:“能娶到這麼好看的狐貍,被師父打斷腿我也甘願。”
白辰沒想到這男人對著狐貍都能下嘴,猝不及防之下也不知該欣慰還是給他一爪子。不過,他見李無名已恢複往日模樣,甚至又開始和他的尾巴鬥智鬥勇,也就不擔心了,只道:“雲側似乎有心事,我最近很忙,你替我看著他些。”
雲側這種憨憨狐貍居然會有心事,李無名也驚訝地抬眼,“他怎麼了?莫不是遲到五百年的桃花終於來了?”
最近大雪山並沒有出事,妖族們也很安分,按理說雲側應該很悠哉才對。白辰也沒尋出他有什麼可煩惱的,就是直覺感到有哪裡不對,此時也只能勉強給了個理由,“他不犯傻了?”
“果然很不正常。”
雲側居然不憨了,這果然是件大事。李無名悄悄撓了撓小狐貍的尾巴根,面上還是一本正經地安撫道:“你放心,我把我師父也挖出來看著他,絕不讓你的狐貍崽子出事。”
尾巴根這地方可不能亂撓,白辰用後腿爪子抵住他的手不讓碰,這才探尋地看著他,“看來你和白劍仙聊得不錯?”
白危月是不屑說謊的人,李無名剛得知自己身份,回來後便細細回想自己與師父相遇的始末。
他的確是在李家出生的孩子,當時的接生婆就是鄰裡街坊,小時候還給他吃過糖,可見血緣這方面絕不會出錯。那麼,便是輪回時的靈魂被師父做了額外的加工。
魂魄這方面的問題還是鬼域三神最懂,李無名暗想得尋個機會出海一趟,此時更在意的卻是白危月曾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認真學。等你長大,人族就不需要我了。”
“你是我生命的延續,不應該死在這裡。”
“你會同情妖,是我的錯。我的私心或許會毀了人族,可世間已經沒人能制裁我。所以我只能修無情道,徹底忘記那些存在過的私情,然後審判我自己。”
這都是學藝時白危月對徒弟說過的話,當時李無名並沒有特別上心,如今回憶起來,竟是字字都有隱秘。
這其中奧秘李無名還沒想明白,此時撫摸著自己的小狐貍,只淡淡道:“青丘國君的妖丹在我體內。”
這個驚人的訊息果然讓白辰瞬間抬起了頭,他卻是趁著白辰呆滯捏了捏狐貍鼻子,又道:“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師父說用我的血就可以保住你的身軀不死,如今我才知道這是為什麼。”
據八方風雨樓研究,修士的真氣與妖族妖氣相沖,人與妖的血更是存在足以致死的排異反應。按理說李無名的血斷不可能為白辰續命,之所以能保住他的身軀,全是因為青丘國君的妖丹。
能改變修士真氣成分的只有丹田,李無名也差不多能推匯出妖丹所在。
洪荒妖獸早已不缺食物,之所以捕獵其它妖獸為的就是吞噬妖丹。如今白辰整隻狐貍就趴在李無名身上,狐貍爪子向下一掏就能將他開膛破肚。如此情況這人竟敢說出這樣的話,白辰聽了都替他害怕,“這種事你也敢說,真不怕我把你吃了?”
李無名卻不以為意,甚至還把他翻過身來去揪狐貍肚子上的毛,被白辰瞪了一眼才笑道:“那你饞嗎?”
白辰當然捨不得吃了他,就連氣急時咬上一口也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獠牙劃破了人族脆弱的面板。不過,這種失了猛獸風範的事他是不肯認的,此時只道:“我可不想被你師父給宰了。”
李無名見狀又笑了,“小狐貍,我對你來說是唯一的,對麼?”
白辰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這樣問,想了想估計還是白微造的孽,這便肯定道:“當然,在我眼裡永遠是白微像你。”
這個回答果然讓李無名很滿意,他坐直了身子,俯首輕輕親了一口狐貍爪子,“不論我是何來歷,如今所經歷的一切都是自己選的,其中選得最好的就是你。”
“我師父認為他把我養歪了,讓我們用結果向他證明——不論對人族還是妖族,和平安定都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隻有真正作為平民活過的李無名才有的覺悟,他很清楚,人族和妖族都沒有那麼貪,大部分人與妖只要自己好好活著就已經滿足了。
如果帝的想法真的和他一樣,那麼這份足以擊碎天星的力量便不是為了滅絕妖族而生,它存在的價值應該是震懾世間所有強者,讓他們再也不敢發起戰爭。
李無名這個人一旦認真起來就讓白辰移不開視線,小狐貍忍不住又蹭了蹭男人的臉頰,有些自豪地在他耳邊低語:“雲側說我和旁的妖不一樣,我想,這些不一樣都是你教我的。”
白辰不信人心,不信仙魔,連天地都不信,可他相信,即便世界再次冰封,李無名也是他永遠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