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靜流聽了這句話才發現,陰暗的藥鋪角落正躺著一名熟人,而月落塵的元嬰正泡在離他們不遠的藥罐子裡,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正好與被擒住的她徑直對視。
沒人知道她在這裡,姬白藥今後不論怎麼處置她都不會有任何修士過問。
靈敏的頭腦讓月靜流一瞬間就預測出了自己的命運,然而,這一次隨之而來的只有恐懼。
她猛地回頭,決定不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讓那兩人救下自己,卻被所見場景驚到僵硬。
小巷裡的藥鋪在陰天顯得格外陰暗,木板門前,衣著普通的少年對她回眸一笑,彎著的眼像極了狐貍,他說:“能與門下弟子重逢真是太好了,對吧,大莊主。”
小巷僅有的光亮就落在他的身上,陰影之中,是九條自由舒展的狐貍尾巴。而他身邊那個沉默的男人也卸去了偽裝,俊朗面孔宛如朝陽,看向她的眼神卻只有不屑一顧的漠視。
那張臉月靜流太熟悉了,她一生都不會忘記改變了自己命運的那隻狐貍,終於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是你們——”
比起不知名強者,還有一個更合適的猜測。妖丹是白陌給的,他自然能夠準確說出其來歷和效用。而白陌,在殺人滅口這方面從不會客氣。
月靜流這些年深居簡出,她根本不敢去鄰安見風十七,也不敢與其它強者聚會,這就導致她完全不知道傳聞中的李劍仙是什麼模樣。
如白辰所料,白微與月靜流見面時並沒有改變面容,當她驟然見到李無名,所能想到的只能是白微。
以月靜流之陰險,一旦發現揭露自己藏身之所的神秘修士就是白陌,想必也能給那隻狐貍添些小麻煩吧。
被那兩只狐貍陷害了這麼多回,現在終於也輪到他了,白辰這便對李無名一笑:“凡事都講究禮尚往來,也該由我假冒一回白陌了。”
李無名可不喜歡被當做白微,當即揚眉道:“她會信嗎?”
“這樣擅長推卸責任的人,只要吃了苦頭,本能給她的唯一選擇就是埋怨他人。對月靜流來說,沒有可以怨恨的物件才是最可怕的境遇,因為那樣她就要承認是自己錯了。”
單論對人性的理解,白辰也不輸白陌幾分。只是,他更願意去賭人性中光明的那一面。
畢竟,不論是人還是妖,這世上大部分生命總歸是想要活得更好的。他是愛幹淨的狐貍,看見了髒東西第一反應是把它打掃幹淨,而不是跑進去打滾,把自己也弄得一身惡臭。
白辰沉默地走著,李無名側臉看著這一安靜下來就顯得無比神秘的九尾狐,下意識就嘆道:“果然不愧是戲本子裡常駐的反面角色,論陰謀詭計還是你們狐貍更勝一籌啊。”
這話小狐貍就不愛聽了,當即橫他一眼,“怎麼,你怕了?”
李無名關鍵時刻還是很警覺的,心知亂說話必定被狐貍咬,趕緊又肅穆道:“我們劍仙一脈就愛這樣的,越妖孽越喜歡。”
哼,算你識相。
白辰這才收回了威脅的眼神,繼續看著忙碌的姑蘇街道。映月湖畔的風與昨日並無區別,走在湖邊的人卻已大不一樣。
百行首正在帶人接手水月山莊産業,然而當他們到達水月山莊時,低階弟子已撤離了大半,元嬰以上的高手也被關在地牢,只等天道盟審問。
月星石做事很有分寸,水月山莊高階弟子沒一個幹淨的,月靜流看不上的低階弟子得了好東西也保不住,所以只分給她們必備的靈石和普通丹藥,讓她們前往與白辰約定的地點投奔姬白藥。她自己則是帶著願意追隨她的弟子護送一部分高階靈材和靈石離開,只待以後暗中送到外嫁同門手中。
而倉庫剩下的大半高階靈材和認罪的高階弟子也足以應付萬壽書齋了。萬壽書齋好歹也是個大門派,總不至於為了些許靈石就將一群蝦兵蟹將趕盡殺絕。
至此,秋小寒給的任務便算完成了。白辰自己的事卻還沒完,他與月星石相約的會面地點是寒山寺,但遠處港口已經出現了大量戰船,飄揚的萬寶堂旗幟幾乎擠滿了姑蘇所有航道。
林暄到底是來了,隨他而來的是林家最先進的法寶船和頂級修士。風十七要滅水月山莊,他不攔。但正道通緝月星石,他必須管。
這支船隊僅憑裝備的法寶炮就能將姑蘇城轟成廢墟,而這,僅僅是林暄以個人名義七日內能調集來的軍備,於萬寶堂千年積累而言只是冰山一角。
一個曾經差一步就被全滅的種族,就算現在過得再好也絕不會忘記發展武力。人族的水果然很深。
白辰遠遠看著那些戰船,警惕有之卻不懼怕,只是對李無名輕聲問:“你說,她會去寒山寺,還是萬寶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