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姑蘇城外寒山寺
月落塵給的訊息果然不假, 白辰來到城南便發現此地楓樹靈氣旺盛,看品種正是與長安、鄰安同出一脈。長安天子轉生為人後便拜劍君為師,這些楓樹想必就是由他親自種植。
白辰和李無名按照月落塵所說尋到林中枯井, 一直等到子夜時分,將摺好的紙船放下。就在紙船落入枯井的一瞬間, 月光如水傾洩而下, 滿地落葉彷彿正被水淹沒竟紛紛漂浮起來, 待向上漂浮的枯葉將視線完全遮擋,再睜眼時他們身後已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老寺廟。
這種手段著實神異,白辰環顧四周只見一片茫茫楓林,如今正值初春,楓葉卻是如火的殷紅,紅葉一層又一層鋪滿地表, 以九尾白狐的感知能力都尋不到這楓林的邊界。本能望見城牆的姑蘇城早已不見蹤影, 視線內只有一座架在紅葉海之上的石橋通往寺廟大門,彷彿那就是世界的核心。
魔君和劍君留下的地方果然不簡單,此地並不是如尋常修士洞府一般以陣法隱藏於山林,倒像是脫離人間另外開闢出了一個小世界。這種開闢洞天的神透過去只能在傳奇話本中看見,實際操作卻從未聽聞有修士成功, 誰想那兩位竟偷偷摸摸達成了, 玄門修士果然不能以常理想象。
玄門三君飛升已有兩百餘年,此地能儲存完好與這些楓樹脫不了幹系, 看來付紅葉在師父建廟時出了不少力。白辰心中感嘆天子威能之神奇, 對這地方倒是有了興趣, 一面警惕周遭靈氣流動,一面與李無名走進寺廟。
寺廟的風格與江南建築很像,除了部分紋飾瞧著有些陌生, 看起來和尋常廟宇也沒什麼區別。不過,白辰一路走來還是覺著有些奇怪,“月落塵說此寺是劍君仿故土舊地所建,怎麼風格看起來與長安建築截然不同?”
天下人都知道何歡是長安人士,且少年時就被師父帶回了玄門教養。按理說他的故鄉不是長安就是雲城,怎麼也和江南也扯不上關系。李無名自己就在長安長大,也不記得故鄉有這種風格的寺廟。
不過,他想了想魔君的行事風格,還是決定不跟那廝較真了,“許是更喜歡江南吧,那兩人做事隨性,半途改主意也是有的。”
魔君的想法確實不能以常理估量,白辰也沒空去挖他的來歷,這便繼續探查寺廟殿堂,待看清寺廟供奉之物不由又嘆:“這兩人是真的懶,正常寺廟供奉的都是佛像,這裡居然只掛了一堆沒見過的點線圖,也不知是不是他們隨手畫的。”
修士自己就能飛升成仙,神佛在他們看來也就是一群先飛升的老前輩,敬畏有之,信仰倒是談不上。寒山寺中僅有一處大殿供奉著這些意義不明的圖畫,再向上行至山頂便是用來住宿的廂房,似是表達出了衣食住行立於神佛之上的態度。
當然,以魔君作風沒掛春宮圖就已算是尊敬先人了,若當真鑄造神像那才奇怪。李無名本也是隨意環視此地,待看清每幅圖下標註的字方才停了腳步,“危月燕、虛日鼠……房日兔、心月狐……這是長安部落的二十八星宿。”
此言讓白辰也湊了過來,畫上圖案僅是以黑線連線著幾個墨點,他著實看不出這些和獸類有什麼關系,只能疑惑道:“我看過相星閣的書,據說古時長安部落並沒有觀測星象的能力,星宿之說只是靈巫根據想象編纂出的圖騰,後來修士上天觀星根本找不到對應星辰。”
“星宿圖在巫術沒落之後就已失傳,如今觀星用的天相圖都是相星閣根據四象八卦重新測定,根本沒人知道那二十八星宿具體是什麼圖樣。”
已經被修士認定為錯誤的星宿圖,劍君和魔君卻將其供在寺廟裡,這樣的事著實詭異。李無名頓時就産生了一個自己也不信的猜測,“難道……何歡的故鄉就是長安部落?”
此言一出,白辰滿臉都是不可思議,“雖然那兩人素來不怎麼正常,但也不至於如此妖孽吧?”
長安部落時期並沒有修真之術,按理說除了改修劍道的白危月不該有遺民活到現在。李無名也覺得這種想法很沒道理,最終只是將危月燕的星宿圖摘下收好,決定先帶回去給師父看一看。
這地方處處透著神秘氣息,白辰不敢放鬆警惕,刻意繞過直通山頂的大道,與李無名沿著一條較偏僻的石階繼續向上走。行至一半,小狐貍便聞到了熟悉的人味,“小心,前方有人。”
李無名反應不可謂不快,白辰話音一落便被他抱著躍上房頂,從這視角可以清楚看見,遠處草叢正伏著兩個人。兩人雖未回頭,只憑氣味白辰也能認出,這正是之前在水月山莊遇見的徐朝陽與徐浮月。
寒山寺如此隱蔽,這兩個小家族的金丹修士怎會在此?
這情形令白辰和李無名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藏在草叢中的年輕修士卻沒發現背後有人,仍是聚精會神地看著前方。白辰順著他們視線望去,立刻明白了這兩人為何要躲藏起來。
玄門三君飛升後寒山寺已無人居住,然而,就在山頂用來練劍的空地上兩名女子正在對峙,一看相貌,竟是月星石與月停雲。
月星石曾與他們約在寒山寺會面,出現在這裡倒不算意外。然而,月停雲又是怎麼回事?
九尾狐的耳力白辰是知道的,草叢裡躲著的兩人根本不可能瞞過月星石感知,甚至連他和李無名的行蹤應當也已經暴露。然而她卻沒有看這裡一眼,仍是默默與徒弟對視。
月停雲的定力到底還是比師父差了幾分,眼見四下無人,月星石冷漠的視線又讓她有些發寒,終是率先打破了沉默:“師父,大莊主已命我接管一切戰場事務。今日不少人看見我隨你外出,若明日我沒有出現在城外戰場,你定然逃不過追責。”
這地方太隱蔽,她的修為又比不上月星石,終究是有些害怕的。月星石也聽出了她的懼意,早已歷盡風雨的狐妖並未將這威脅放在心上,看著她淡淡道:“你接近月靜流已有一段時日,應當知道她做過什麼。”
“師父深夜約我出門,就是為了質問這些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的事?”
月停雲當然知道月靜流不是好人,然而她對此卻不以為意,“是,大莊主的確沒把莊內弟子當人看。連爹媽都沒有的女孩子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她們進入水月山莊甚至還能讀書修行,日子過得比富家小姐還好。如此恩情僅以一道婚約為報,也不算過分吧。”
既然已經撕破臉她也就不裝了,直接指了指月星石身上的衣衫,很是不屑道:“你也是水月山莊撿回來的孤女,如果沒有師門供養,就算僥幸活下來也不過是嫁個販夫走卒蹉跎一生,像這樣精美的衣裳首飾可是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摸到。”
水月山莊對弟子存在養育之恩是不爭的事實,這份恩情是否值得以終身回報是一個頗具爭議的問題。天道盟確實禁了買賣人口,也規定自願簽署的賣身契年限不得超過十年且頒布了最低薪酬標準,但他們可沒下令禁止婚嫁習俗啊。
月靜流的做法早已令諸多門派感到不滿,然而始終不見有大門派正面譴責,正是因為這種問題討論起來很難有一個結果。左右自己不會娶她家姑娘,這些年也沒見有水月山莊弟子向外界求助,大家又要修行又要賺靈石養活自家弟子可是很忙的,有那時間還不如打打妖族主意多弄點靈材,何必上趕著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