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來者不善,李無名挑眉,平靜道:“魔教三長老是陣法大能,天下在這一道能勝過他的修士並沒有幾人。”
白辰聞言只是撇了撇嘴,“那就讓我們的盟友警惕些吧,看來他們的門檻都快被白微白陌給踏破了。”
白微白陌都是比白辰更年長的狐妖,潛行之術不會比他弱,若正道的陣法和魔教是同一個等級,根本就防不住他們。如此,一切機密檔案在他們眼裡都不是秘密。東陵城的留影石能如此輕松地被利用,只怕也是因為他們直接偷出了佈置圖紙。
這樣一想,李無名神色也嚴肅了起來,“連風十七都無法發現九尾狐的蹤跡?”
天子的確很強,可白辰對此並不看好,“蚊子咬你時你會發現嗎?九州地大物博,縱是天子也不可能沒日沒夜地盯著每一個人,總有疏漏的時候。”
不過,月星石能感知到他的靠近,那麼,白微接近月停雲也未必瞞得過她。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麼?她所求的真的只是救出門下弟子這樣簡單嗎?
白辰總覺得自己還沒看破月星石的真正想法,李無名最是瞭解他的思緒,連忙問:
“怎麼,你在魔教看見了什麼?”
白辰對他自然不會有隱瞞,這便將所見之事悉數道來,默了又道:“方才我是想起了狐仙爺爺曾說過的話,狐貍記恩也記仇,救命之恩剝皮剔骨也會報,仇恨亦然。”
其實這是他失去妖丹之後狐仙爺爺的安慰之語,後面還有一句話——這是你的天性,比起沒有定性的人要好上百倍。你沒有被人汙染是好事,莫要傷懷。
所以,現在的他算是被人汙染得很嚴重了嗎?
水中的白衣少年越看越像人,白辰瞧著有些害怕,然而他已經沒有為自己傷懷的時間,最終只是抬頭對李無名認真道:“看來我們要離開歧水只能走魔教這條路,你這劍君弟子能否冒充得更像一些?”
“當然,你看這是什麼。”
李無名的手段果然令人想象不到,說話間已掏出一枚雪白玉佩,玉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白辰卻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來歷,“玄門的乾天寶玉?劍君飛升前將這東西落下了?”
玄門弟子人人配玉,而這乾天寶玉只有歷代掌門和其定下的繼承人才能定製,何歡入魔前曾是玄門公認的下任掌門,這玉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不怎麼喜歡這些舊物,總是想方設法將這玉丟在各種地方,可惜始終也放不下,每一次都要跑回去把它給撿回來。後來何苦便將這乾天寶玉帶在了自己身上,也免得別扭的魔君老是來來回回地折騰。
“他又不是何歡那不著調的老魔頭,這是何苦特意留給你的。”
乾天寶玉是玄門掌門的象徵,這一枚足以代表劍君身份。李無名將這儲存了數百年的禮物交到白辰手中,繼續道:“當年極樂宮覆滅何歡被擒,是你將何苦帶回大雪山以眾多妖丹助其恢複修為,這份情他一直記著,飛升前便將這玉給了我。”
我在玄門還有一點地位,你把這玩意拿著,白狐貍若是活了,叫他有什麼難處盡管去找我的徒子徒孫。——劍君是個爽快人,飛升前的告別也幹淨利落,東西給了話交代了,轉身便禦劍沒入漫漫風雪,連個謝字都沒給李無名機會說。
這樣的性子居然和那魔君是同一個人,李無名至今都覺不可思議。
白辰這時才知,原來李無名冒充劍君弟子並不是一時興起,有了這魔君都丟不掉的乾天寶玉,沒人再會懷疑他們的身份。這來自故人的禮物讓白辰很是感慨,他輕輕摩擦著溫潤玉石,喃喃道:“何苦離開大雪山時曾說認了我這個朋友,我以為那只是說說而已……”
他的聲音很輕,最終還是將本該壓在心裡的感嘆說出了口,“我在妖族都沒有一個如此待我的朋友。”
他耗盡心力想要守護的大雪山,其實除了幾個親眷並沒有多少妖真心待他,這份缺失的歸屬感或許就是他還能喜歡人的理由吧。
這種情緒李無名是懂的,他曾經以為自己是人族不可或缺的英雄,直到被流放才發現,原來英雄是誰都可以。江山代有才人出,沒了李九州還有步青雲,步青雲入魔還有付紅葉,付紅葉隕落又有風十七,人族如此浩瀚,意志代代傳承,天下並不是非他不可。結果,真正無法離開他的反而是雪山中的一隻小狐貍。
這時候,小狐貍非他不可的劍仙輕輕一笑,攬過白辰便落下樹梢,只道:“我們還能活很久,可以一點點將大雪山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只是一句話,白辰卻覺略為動搖的心又重新堅定,他握緊掌中玉石,向魔教方向走去,“走吧,我承劍君這份情,必定還玄門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