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千年來人族佔了天下靈脈,若說哪處地界有神秘妖獸出沒誰能比天道盟更清楚。大雪山不知道又如何,直接與天道盟交換訊息就是了。如此看來,他要與不知門談的事還挺多。
白辰也發現自己總想著暗中行事,卻忘了有時候明面上的合作才是最好選擇,暗道自己這不敢光明正大做事的狐貍習性得改,面對李無名時卻是好奇道:“你以前從不插手妖族內務,今日怎麼有興致和我談這些了?”
白辰聰明好學,接受新事物也快,然而他本體到底是隻柔弱的小狐貍,獸類的生存本能會讓他盡可能迴避與強者正面交鋒,縱使遇上大事時他可以強迫自己戰勝本能,在一些細枝末節上卻不免有所忽視。
剛猛不足對一個帝王不是好事,不過狐貍本能這東西在李無名眼裡卻也不錯,比如白辰自覺惹惱了他時會不由自主地搖尾巴討好,一碰上感興趣的東西狐貍耳朵就會豎起來,打壞主意的時候也會偷偷把尾巴尖兒藏在腹下,以為這樣就不會被看破……比起這只看尾巴耳朵就可以讀取白辰內心波動的好處,那欠缺的剛猛由他這個道侶來填上就是了。
李無名早就抓住了白辰的弱點,此時卻一點也不想小狐貍改正,只是含笑拉著他進了城門,“大雪山是你我共同的家,你再聰明也不可能面面俱到,那些你想不到的事我自會替你去想,不必憂心。”
這個不著調的道侶有時候又該死的可靠,白辰和他聊了聊心情也就放鬆了許多。他們剛尋著氣味追上了正跟隨玄門隊伍的沉醉,就見沉醉神色緊張地嘟囔道:“祖師,我怎麼感覺這裡的氣氛和江都銀容界都不大一樣?”
雲城建城已有千年,即便翻新了居民住所,各處小巷仍透著古城獨有的滄桑氣息。街道上的遊人也不少,聲音卻遠不如江都喧囂,就連小販叫賣聲也無,雖然氣氛閑適清雅,卻無人敢在這地方高聲造次。
白辰一路上只見此地多是賣著書畫典籍,本地行人雖少卻各個修為不低,就連一個普通書販都是金丹修士。他曾聽聞修士隱居若非山林便是雲城,這道祖隕落之地是天下修士心中最好的養老之所,不知多少高手倦了紛爭便在雲城買一小院歸隱市井,如今看來果然藏龍臥虎,不可輕視。
除去隱居於此的當地人,各處小巷還有不少年輕修士對著石壁跪拜作揖,似乎正在拜祭什麼。白辰走近瞧了一眼,只見歷經千年的石壁刻滿了各色人名,這才對沉醉輕聲道:“他們不是來遊歷的,是在朝聖。”
“朝聖?”
此言讓沉醉神色更為疑惑,步天歌這時才理會了他們,深深看了一眼石壁上的人名,只沉聲道:“雲城小巷間刻著的名字都是千年前戰死的英雄,有修士,有文武大臣,也有各行各業的平民百姓……那時候的戰場根本沒空閑收屍,誰家死了人便在這裡刻下姓名方便祭拜,若家裡人都死光了,活下來的戰友便將他們的姓名全都刻上去。各種各樣的名字刻滿了城中四街二十八巷,這才有了最初的天道盟。”
石壁上的姓名很雜,有顧遙真人這樣的修士道號,也有松下客這般的文人字號,還有長安城北米鋪夥計李三這般不刻意標註便要和一堆人混了的俗名,各行各業各種階級最終卻都死在了一起,只留下幾個字供後人祭拜。
如今的天道盟再不是過去被打到只剩下一座城的弱者,所在城池盡是盛世繁華,唯有雲城依舊保持著千年的沉重,時刻警醒著來往修士盛世不易,莫忘來時路。
雲城不滅,人族不亡。這座城只能由玄門守著,也只有他們才守得住。
白辰一路上見遍了盛世繁華都不曾拜服,到了這無名小巷卻是無聲地低頭拜了拜,頭一次對人這個種族有所欽佩。
九尾白狐只能受萬妖跪拜,就連祭祖都不低頭,沉醉萬萬沒想到祖師竟也學那些遊人,頓時就驚了,“祖師,你怎麼——”
白辰卻是一個眼神止住了他的喧嘩,只沉聲道:“縱是別族英傑,此情此心也值得我一拜。”
他這舉動也在步天歌意料之外,妖族自命洪荒妖獸後裔,對於沒有強悍祖先的人族歷來是輕視的。他過去也與大雪山打過交道,那些使者各個仗著祖宗榮光眼高於頂,瞧不上人族短短幾千年歷史,也看不起他們必須刻苦修煉才能延長壽命的孱弱血脈,像白辰這般肯正視人族強大的上位妖族倒是頭一回見。
玄門掌門這時倒有點明白祖師劍君為何會與白辰交好了,難得拿出了個不是很冷的語氣,“你與傳聞中的九尾白狐不太一樣。”
步天歌這人說話不帶冷意就已經算是和善了,白辰知他不喜嬉皮笑臉之人,只回以平靜言語,“傳聞不可盡信,這個道理步掌門應該是懂的。”
步天歌對他們的防心也算是降了些許,聞言也不做評價,還是用那冷淡語氣道:“不知門使者昨日已在玄門等候,我會去打個招呼,你想找他們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