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名摸了摸鬢角果真沾了雪白的狐貍毛,神色卻是不以為意,甚至還打趣道:“結發同心共白首,好意頭。”
明明他自己每逢這幾日都煩得去雪地打滾,這人倒是沒有半點不耐煩,小狐貍舔了舔李無名的掌心,只能輕聲嘆息,“你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怪人。”
妖族沒有輪回,李無名要留住白辰的魂就只能先救回他的身子,五百年來,白辰的魂魄被儲存於法器之中,昏迷的身軀卻一直由李無名照料著,每日以血續命,冬夏換毛亦是他打理著,對這具身子的習性早就已經摸透了。
李無名曾經不喜歡狐貍的狡詐,照顧久了也就漸漸理解了。小狐貍就這麼大,身子又輕,在野外莫說虎狼這類猛獸,連大一些的鹿都打不過,就像最初的人族,若不學著利用外力,根本活不下去。
這樣養了五百年,比起運籌帷幄讓人琢磨不透的白公子,狐貍形態讓李無名更為安心,至少小狐貍是實實在在只屬於他的。
“我和師父一樣卻也不一樣,同樣的是我們都將陪伴著自己的小狐貍當作了唯一的家人,不同的是,他殺了自己心愛的小狐貍,可我只想你好好活著。”
許是氣氛太過溫馨,李無名不自覺就說了不該說的話,正在白辰抬頭想要問個清楚時,院中卻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這地方沒有外客,突然的聲音讓李無名警惕了起來,拍了拍小狐貍便前去檢視,“你小心些,我去看看。”
來者是一穿著簡樸拄著柺杖的老人,李無名對這張臉有些印象,只問:“羅村長有什麼事?”
劍仙傳人看似漫不經心,其實將往來人群都記了個清楚,就連村長姓氏都在與玄門弟子閑話時探了出來,此時也用身子堵住了門,沒讓外人瞧見白辰的樣子。
這是隻有多年遊走在生死之間才能養出的本能反應,門外的老村長似乎沒發現任何異樣,只遞了一簍黑炭來,“村裡沒幾個人砍得動柴了,老漢怕各位貴客晚上凍著,特地送些炭火來。”
來時道路還留著柺杖痕跡,可見老者的確是剛給玄門所在院落送了炭火這才敲了他們的門,雖是好心,李無名卻不會在這樣的地方收下陌生人東西,這就和善地回絕,“我們修行之人不懼陰寒,山上買炭不易,老丈拿回去自己用吧。”
他們交談間白辰與沉醉也走了出來,白辰掃了一眼老者沒發現異樣氣息,這才疑惑道:“外面怎麼有哭聲?”
哭聲與他們有些距離卻瞞不過狐妖耳朵,村長雖奇怪他們怎麼能聽見仍是嘆著氣解釋:“是村口的老趙過世了,大家夥在為他淨身換壽衣。”
他這一說沉醉便細細聽了聲音辨別位置,待聽清就趕緊拉住了白辰的袖子,“祖師,那就是白日盯著咱們的人家,才這麼一會兒怎麼就死了……”
沉醉還是第一次碰上死人,神色有些惶惶,村長見狀連忙道:“小公子別怕,到了我們這個年紀睡下去一覺不起是常事,能早些去了也省得病痛折磨。”
人上了年紀夜裡去世確實不算奇怪,只是發生在這個時候就讓白辰不得不警惕,正好村長也在,索性問出了今日一直都有的疑惑,“我聽聞天道盟曾花重金整修各地鄉鎮,怎麼你們村子會荒涼成這樣?”
“我們這地方什麼都沒有哪適合住人,年輕人能走的都走了,也就一些無兒無女的老頭老太沒地方去只能留著。等我們兩腿一蹬自然不會有人再來,官府肯送救濟糧上山已是仁至義盡,何必再浪費銀錢整修?”
這地方確實沒有整修的價值,等老人們都過世了也就荒廢了,村長在現實面前只能嘆息,末了又覺不該與外人說這些,又強撐出笑顏對他們告了辭,“不說了,隔壁院子的貴人好心替老趙下山買棺木辦喪事,老漢還要送一送他,二位早些歇息吧。”
這村長確實只是個普通老翁,白辰卻總覺好像有哪裡不對,見那簍黑炭還放在門前似乎是老人記性不好忘了拿,這便對沉醉道:“把這炭收著吧,先別用。”
李無名突然遇上這樣的事也是露出了深思神色,回頭與白辰對視,只沉聲道:“地上只有柺杖痕跡,沒有他的腳印。”
這村子有些年頭了,道路皆是石塊與泥土相間,若只走在石頭上不留腳印也算尋常,因此李無名語氣也不肯定。白辰也瞥了一眼夜色下幽深的道路,只合了門輕聲囑咐,“這種深山老林最易出現妖魔鬼怪,就算你們修為高深也不能大意,晚上不能睡死了,什麼東西都別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