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記得很清楚,最開始他和李無名並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說是敵人。只是他快死了,李無名不願趁人之危,彼此便定下了契約,李無名為白辰尋到一個合心意的道侶,白辰死後屍身便任由李無名處置,所有妖族不得阻攔。
契約交易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可李無名這個處置屍身的方式卻和他們最初交易時截然不同。
“拜過堂擺了酒,你一日不和離,我便該護得你周全。”
那個男人的語氣依然雲淡風輕,見白辰忽然沒了言語又輕松一笑,搶了他的酒自己喝了,一如往常地隨意道:“我知道自己不合你心意,只是這天下少年郎除了我大概也沒人願意抱著牌位成親,你就將就一下吧。”
他這個態度白辰也就沒法嚴肅起來了,只能橫了此人一眼,“合著你這是一定要做成本公子的媒?”
李無名收到一個白眼反倒有些高興,他從以前就見不得白辰身上那股沉鬱之氣,好像他一死整個妖族就完了,就算只剩最後一年壽命他也不能為自己而活,必須用僅剩的美貌給妖族留一個有用的姑爺。這樣活著太沒勁了,他李無名小時候是村裡最皮的娃,長大了也只喝最烈的酒,最愛的就是把沒勁兒的狐貍帶壞。
此時也是一樣,他就不接白辰的茬,仍是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笑道:“我這個人信守承諾。”
李無名的臉皮就似長安城的城牆可抵禦千軍萬馬,白辰見他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也是沒轍,只能默默咬牙,“那你可真是一諾千金。”
“聽你誇我一句真不容易。”
白辰堅信自己語氣絕沒有半分誇贊之意,奈何誰也叫不醒一個裝傻的李無名,九尾白狐勉強維持著面上平靜,手指卻是沒忍住沾了酒水徑直在桌上寫了三個大字——李王八!
許是白辰帶著忿忿之氣,這幾個字寫得還挺勁道,李無名一見就樂了,“看吧,心底還是在罵我!”
這個劍仙傳人對萬事都不上心,位於雲端他便草蓆一裹手臂一枕鼾聲動九霄,身陷汙泥他就拿泥糊只叫花雞添飯且加餐,喜不上頭,怒不達心,白辰活著時就沒見過李無名正經起來的樣子,更無法想象他會鐘情於誰,如今也拿此人憊懶模樣沒什麼辦法,只能發了他整整一盤綠豆糕,讓這死男人暢遊在綠色海洋。
李無名吃著綠豆糕清熱解毒很是自在,白辰含恨再加一盤脆口黃瓜小青菜,林開天二人認出了來者身份只能任由他們佔了自己桌子吃自己菜敢怒不敢言,就在桌上一派和諧之時,不和諧的事還是發生了。
今日相親宴真心尋找道侶的人和妖雖不多,看熱鬧的卻是不少。然而,太熱鬧總少不得有摩擦,泉眼那一桌便有一狼妖暴躁地掀了桌子,酒水飯菜悉數進了泉水,平白汙了雪中好風景。
這動靜自然立刻引起了白辰注意,抬眼一望,起矛盾的卻不是修士和妖,而是那狼妖化了原形正將一隻兔妖踩在爪子下,見了血仍不收手,甚至憤怒叫道:“身為妖族後裔居然向人獻媚,你該死!”
白辰的確預料到會有妖族對此番安排不滿,卻沒想到他們居然敢這樣不給狐王面子,眉頭一皺就覺此事必定有麻煩。
果然,原本不敢說話的林開天見了那場景卻是不慌不忙,就著點心只等看戲,“天狼一族仗著先祖做過妖王旗下將領素來行事倨傲,九尾白狐尚在時他們還有些忌憚,如今的妖王卻是血統不如吞月天狼純淨的八尾玄狐,怕是壓不住他們。”
鬼策士聞言暗暗瞥了一眼李無名,又滿是疑惑地看了看白辰,最終還是看向了林開天:“賦喪神大人的預測果然沒錯,王不服眾,妖族將亂。你們天道盟是何打算?”
這二人果然是為試探妖族虛實而來,林開天被他這一眼看得有些虛,作為年輕一輩可不敢代表正道修士表態,連忙擺手推脫,“別看我,不知門不發話我萬寶堂可不敢代表正道去管妖族的閑事,他們自個兒解決。”
不表態本就是一種態度,人族心思素來比海還深,白辰心知這當口絕不能讓人族修士發現妖族已是外強中幹,起了身正欲平亂,李無名卻已搶先一步走上前去,手背輕輕敲了敲小狐貍額頭,只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坐著,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