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剛剛從審神者口中突兀聽到“一期一振”這個名字一樣……
“啪。”
清脆的聲音讓陷入沉思中的山姥切國廣猛然驚醒,他下意識抬頭,目光極快地捕捉到審神者漫不經心地把玩在指間的幾顆蛤碁石之中。
純白的棋子似乎手感極佳,翻轉在蒼白纖長的手指之間,直到被其幹脆利落地丟入棋盒之中,與其他黑子碰撞發出極為清脆的聲響。
像是意味著對話的結束。
金發付喪神跟著緩緩起身的審神者,沒有詢問對方所想去的地點,只是保持著沉默,如同一位完美的隨者亦步亦趨跟在審神者身後,但面前之人卻漸漸走向陌生的方向。
直到身前的黑色長發身影突兀地停了下來,山姥切的步伐也隨之頓了頓,略帶警惕地將發散的思緒全部收回,但下一秒,似乎並不需要他抬眼去觀察,那種早已浸透靈魂的熟悉氣息讓他提前一步意識到這是哪裡。
鍛冶所。
每振刀劍的誕生地。
這座本丸刀劍男士的降臨方式各不相同,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會莫名其妙多出一振暗墮的刀劍,屋內陳列的材料早已久置不用,東倒西歪地雜亂攤在地面上,灰布隨意蓋在上面,似乎即便換了景趣,屋內的擺設也未曾動過。
略帶潮濕的木頭氣息伴隨著淡淡的煙燻味,混雜其中殘留著輕微血腥味,也不知是否是砥石等石材金屬相似氣息的錯覺,還是此處曾經發生了什麼,原本呈半液體狀的玉鋼就這麼半滯留冷卻在踏鞴爐之中。
整間屋子實際上並不大,一旁的刀架上空無一物,地上躺落著幾振刀劍,似乎是未完品,與身邊的金發付喪神相較,根本是毫無生機。零號突然再次極其清晰意識到了刀劍這種械具的含義,由死向生,由“被使用”而賦予意義,無論這種“生命”意味著什麼。
但,終究是“物”。
“您來這裡……”
山姥切國廣的疑問終究脫口而出,而當目光無意間觸及審神者彷彿平淡的雙眸時,猛地停下這看似逾矩的提問,一股細微的涼意從背後爬上,審神者的目光跟平常並無二樣,但當對方看著他時,似乎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那雙黑黝黝的瞳孔中,並非是他曾經遇到的那些審神者對他顯露的蔑視,而只是毫無波瀾的一種極度純粹的注視。
注視……
山姥切國廣的心跳不自覺加速了幾下,他恍然意識到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不夾雜任何骯髒而讓他惡心與反胃的情緒,純粹而幹淨的,即便他清晰地明白麵前宛如從黑暗中走出來的男人跟幹淨這個詞彙根本不會掛上任何幹系,甚至僅僅只要從對方的氣息中就能嗅到某種血腥,這種血腥中彷彿讓他下一秒便能聽到無數亡靈的哀嚎……
但他渴求著這種注視。
由這種強大而將一切都不放在眼內的視若螻蟻的眼神,眾生平等之下不帶任何情緒而僅僅只是這麼注視著他的視線……
讓他不由自主地興奮而戰慄。
然後,去征服。
審神者神色淡淡地收回目光,望向早已冰涼的鍛造臺,如深淵般的黑眸中波瀾不驚,即便在如此安靜的房間內完全能夠清晰聽到付喪神突然加粗的呼吸聲,但審神者似乎毫不意外,似乎非常清楚自己的注視會帶來什麼樣的效果,卻也同時對此毫不在意,似乎根本不擔心就這麼背對著刀劍會有任何什麼意外發生。
金發付喪神心中的惴惴不安漸漸平息,他漸漸瞭然,他突然覺得自己能夠更加清晰弄清楚了面前的審神者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許他自己曾經的那些想法與暗地裡的小把戲從來都瞞不過審神者,無論他表現得是否明顯,審神者從來不會絲毫放在心上。
或者說,無人能夠猜透這位不知從何而來的審神者內心真正想法,或許他不應該用曾經那種對待人類的態度來面對這位審神者。
既然自己早已被看透,那麼——
他又何需偽裝?
……
零號的身影緩緩一僵,將目光深沉地移向空曠的地方,努力無視背後突然變得極其明顯且如針紮般的視線目光,雖然搞不懂這個刀劍男士突然像是被觸發了什麼一樣變得精神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