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麥望安的語氣又是卑微中帶著祈求:“不要瞞著我,求求你告訴我真相。”
上課期間的宿舍內很安靜,靜到能聽見窗外的鳥鳴,甚至還能聽見體育課上,打籃球時男生的叫喊,以及樓下女生的嬉笑聲。
路將寧吐血的事情引起了班主任的高度注意,他原本要給出回家的請假條,奈何路將寧本人拒絕了,他大概是知道原因,所以堅持要去校醫務室,老師無法,在聽他講出合理的緣由後,便放任他前往醫務室治療。
麥望安主動要求陪同,這個節點上班主任自然不會拒絕,畢竟就醫有人陪同最好。
但是路將寧並沒有去醫務室,而是又原路折回辦公室,以校醫要求他回到宿舍休息為理由,從班主任那裡討要到兩張請假條。
麥望安就這樣與路將寧回到了宿舍裡。
路將寧是何等聰明的人,他若是真的發現身體出現小毛病,自然要去就醫。
而現在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宿舍,一言不發,用一雙充滿愛憐的目光,目不斜視地端詳著麥望安,麥望安當然可以察覺到事情的不對。
在記憶裡,阿嫲也有過這樣的眼神。
路將寧平穩地牽起他的手,將他的手放在自己溫熱的大腿上:“對不起,有件事情我一直在騙你,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了。”
“……一直?”剎那間,麥望安不可置信的眼中漸漸漲潮般蓄起淚水,他說話的聲音都打著明顯的顫,“什麼叫一直騙我?”
難道路將寧能夠露出悽楚的神情,他仰頭笨重地吐了一口氣,似乎這樣就能把肚子裡難過的情緒全都趕走。他低頭,卻沒有勇氣直視麥望安的眼睛,而是錯開視線,靜靜地盯著兩人簽在一起的手:“當初說能和你一起回去的話是騙你的,字面意思,我永遠都不可能回到你生活的世界。如果和你一起回去的話,你得的就不單是生理疾病,你的心理同樣也會跟著受到重創,所以我只能留在這裡,到必要時和你永遠分離。當初那樣說不過是給你在這裡生活的希望,我也沒想到我們會愛上彼此,以至於會這樣痛苦。”
“騙子!”聽完他的敘述,麥望安當即暴怒,他甩開路將寧的手,大罵,“既然做不到為什麼還要許諾,你以為我們不是這樣的關系,我在與你分離時就能好了嗎?我已經把你當做我的一部分了,就像對待我的阿嫲一樣,你們都是我的親人。現在你們讓我獨自一人離開,而你們卻留在這裡,你們這是在淩遲我的精神,你們這是在折磨我!”
路將寧想要去重新牽起他的手,麥望安那隻垂落又顫抖的手也任由他默默地牽住。
“抱歉……”路將寧第一次向他道歉。
麥望安平時著背後的白牆,潸然淚下:“所以你是一定要死在這裡嗎?”
“其實本來……”麥望安的啜泣聲引得路將寧也禁不住紅了眼,“是不會死的。”
路將寧回不到麥望安生活的世界,卻是可以平平安安地留存在這個空間內,只是世事難料,意外的發生打破了他遺留的計劃。
楊延年曾說過,他活不過這個秋天了。
“還記得上次天臺那一擊嗎?”那樣的場面,麥望安必然是記憶猶新。
“那一招是奔著楊延年的命去的。要是楊延年真的被擊中,她會死,我會消散,而你會永遠地困在這裡。但幸運的,我把它給擋下了,你會平平安安地回到從前。”
“只是不幸的是又要讓你來經歷一次生離死別了。”
“……”往日的場景歷歷在目,麥望安怎麼也沒想到,路將寧接住的那一招,裡面也有為了護他安全的成分。路將寧註定是要與他分離的,他竟是怪不了任何人,“所以我什麼時候被送回去,能為你哭一場嗎?”
“高考結束吧,總之在這個秋天。”路將寧竟然還能開得起玩笑,“畢竟你這次更換了新學科組合,總得要好好地試一次。”
“路將寧,這不好笑,這很不好笑!”
他笑道:“好,我不開玩笑便是了。”
麥望安扭過頭去,望向窗外的新綠。
今年的夏天已經到了,梧桐花落了,綠葉爬得也很快,距離秋季不過短短幾個月而已。他默默地凝望著那片拂動的枝葉,這也就意味著,還有幾個月,他就要和路將寧告別了。
這訊息來得太突然,麥望安接受不了。
就因為接受不了,他的大腦拼了命地想要尋找各種挽救希望的方法。
突然,他回憶起了什麼,驀然攥緊路將寧的手,激動得語速飛快:“對、對了,你和我說過,楊延年的神格可以救人!驅魘師與魘鬼的矛盾已然有所緩和,她不需要再為了成為神去訴說什麼。她成為人不過分吧,她能放棄吧?”
路將寧也說了:“她當然可以放棄。”
聞言,麥望安展露比哭還醜的笑容,卻不料路將寧話鋒一轉,頓時如遭五雷轟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