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壹一直知道民間有典妻的行為,但是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
那一刻這個時代對女性的壓迫徹底暴露在蘇壹面前,他不可能再做的閉目塞聽,假裝自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一個女人沒有其他生存能力,只能靠著自己僅有的生育能力去嫁人從而填飽肚子活下去,這樣太悲哀了。
一個懦弱的、無知的、無能的女人嫁人之後,就徹底淪為另一個男人的私産,而這個女人若是沒有孃家沒有靠山,那她一輩子都將身不由己。
更可怕的是,因為從小到大所處環境的洗腦,她不會覺得是別人在壓迫她。
反而會覺得是自己沒生出兒子才會被夫家厭棄。
在蘇壹看來,有時候被壓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意識不到自己正在遭受壓迫。
而王柳娘,又是多少個身處於這個時代女人的縮影呢?
至於把王柳娘從那種環境下帶走,蘇壹苦笑一聲,根本帶不走。
王姓在大王村是大姓,王柳娘在夫家被欺負,大王村的人會覺得她可憐並感嘆她命不好。
若是蘇壹想把王柳娘帶走,大王村的人只會覺不可理喻,王柳娘在夫家有吃有喝,還有地方住,她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況且王柳娘有兩個女兒,在這個宗族勢力龐雜的地方,這個軟弱的女人即便是願意和離,也帶不走隨夫家姓氏的親生女兒。
思來想去,蘇壹便主動往大王村走了趟親戚。
如今姨母的小叔子在郭叔的糧行做工,這幾年聽說姨母的日子好過了不少,至少沒人再敢把那個可憐的女人隨意典借給別人。
蘇壹垂眸道:“等織坊建起來之後,必須有女管事和女賬房,我大王村的姨母家有兩個女兒,加上那兩個就是六個。咱們附近招不到,就去鎮上招。”
馬於想了想,覺得壹哥說的有道理,“咱們怎麼招?”
蘇壹思考片刻,“大後天鎮上有集市,到時候請個雜耍班子去鎮上表演招人氣。屆時再讓人把自己商行要招人的事宣傳出去就行了。”
馬於眼前一亮,“就和幾年前在書法會盟上宣傳平安墨一樣。”
蘇壹抬眸看向馬於,“沒錯,這幾天我得盯著建造織機,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能招幾個就招幾個,多少能多招幾個更好,織坊缺人,到時候都能安排上活。”
馬於點頭,“沒問題。”
蘇壹把事情交給馬於辦,自己第二天提著一包糖又去了大王村。
蘇壹想把姨媽的兩個孩子帶去鋪子,他其實並不是爛好心,也不求報答。
如今他這邊缺人,那邊正好有兩個年歲合適的女孩,這一切都剛剛好。
他只是想,想看看若是女孩們從這樣的家庭走出去,她們接受良好教育、學習如何待人接物、有自己的獨立思考、看到這個世界上其他女孩過的是什麼樣的幸福生活之後,她們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今春轉夏,天氣漸漸變熱,早上的太陽光照在蘇壹身上隱隱有幾分熱意,他抬頭看向湛藍的天空,心想做一個清醒的人至少比一直糊塗的生活在泥裡好。
王柳孃的丈夫陳傳英早些年摔斷了一條腿。
如今在家只能做一下手工編織的活計,蘇壹來到陳家的時候,陳傳英正坐在院子裡編席子,他看見蘇壹的身影,立馬站了起來。
“蘇……”陳傳英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稱呼蘇壹,按照輩分蘇壹是他的晚輩,可他又聽弟弟說,蘇壹本事不小,如今再平安城的鋪子做的老大。
陳傳英轉頭面向室內,大聲道,“柳娘,小壹來了。”
緊接著蘇壹就聽見屋裡噼裡啪啦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一個面容蠟黃身材消瘦的中年婦人從屋裡走出來。
王柳娘看見蘇壹之後很是驚訝,她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小壹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
接著又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老婦人,這位是王柳孃的婆母。
陳老婦對蘇壹很是熱情,因為自家二兒子如今幹的活計都是透過蘇壹招來的,自己那沒用的大媳婦至今也沒生個孫子。
反倒是去別人家生了個男丁,王柳娘要不是有個厲害的外甥,她早就把王柳娘趕出去了。
蘇壹把東西放在室內破舊的木桌上,“小輩不請自來,還請老太太和姨媽姨夫不要見怪,這包紅糖是我的一點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