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沒了風,暖和多了。
路青餘幫他擺弄東西,指著那大通鋪上的一個位置道:“喏,還是睡那。”
馬喻才坐到床邊,上山後雖然更冷了些,但確實感覺身體舒服了點,呼吸也順暢了,身體從長久的知覺麻木變得逐漸能夠暖和起來。
馬喻才一直沒敢跟嚴繼堯說——他上車來上海前,被鑰匙串掛傷了手,沒有一點痛的知覺。
現在,那隱隱約約的痛感回來了。
馬喻才偷偷摸了摸虎口的傷口,看著路青餘忙活,問:
“…路青餘,活人待在鬼身邊,多久會死?”
路青餘沒想到他一來就是這麼個問題,正撅著屁股給馬喻才開啟行李箱,動作一頓,沒有回頭。
“真想知道?”
“嗯。”
“普通人遇上鬼,一般的怨魂那點子怨氣得纏個幾年…煞氣足的惡鬼,真想用煞氣殺人,短的只要幾天……要是不想殺人,不主動用煞氣,接觸中慢慢滲入也就最多半年時間。”
馬喻才咳了咳,算了算和嚴繼堯相遇的時間。
這不是…正好半年嗎?
——跨越夏、秋,他們終於迎來的第一個寒冬。
只是沒想到這個冬天這麼嚴寒刺骨。
馬喻才道:“我怎麼還沒死。”
他們還不止普通接觸了呢。
路青餘趕緊呸了呸,對著地板道,“閻王他剛剛放了個屁,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而後,路青餘回頭看他,解釋道:
“你還記得師兄們說過,你天生有真炁嗎?這真炁就能保護你——”
他回頭,“但是主人要作死,真炁也沒法子,保得了初一,保不了十五。你說我長了這張機靈的嘴有啥用,磨破了都沒讓某個二愣子清醒過來。”
或許是生病後,思維也軟了下來,少了一些攻擊性,馬喻才聽完居然無聲笑了。他笑眯了眼,看著幫他整理東西的人:
“路青餘,謝謝你。”
路青餘將他的洗漱用品一股腦抱出來,正擺上桌子,聞言頭也不回道:
“你何止該謝我,你得去無生老母前給我磕一個。”
馬喻才長舒了一口氣,低頭看向自己放在桌上的手。
蒼白的指尖,因為冰冷面板皺巴巴的,無名指上的戒指,依然帶著一絲血跡。
馬喻才忍住了扳動戒指的慾望,起身道:
“我來收拾。”
路青餘被馬喻才擠開了,他起身,看了馬喻才一眼,自上而下看下去,馬喻才垂著頭顱,從厚厚衣物間露出的後頸細長白皙。
上面一個暗色的淤痕,看起來挺新鮮的。
路青餘悶不吭聲出門了。
他滿腦子都是師傅剛才說的話——
“……九月初九午時九分生,純陽天胎之命,生是人傑,顯貴無偽,慈悲勤勉,福分無量。
“可這個時日,也恰好是酆都大帝誕辰,如果死後不能瞑目,是兇絕之相,煞斷親疏。”
親疏親疏,先親後疏。
——最先死的,肯定是身邊最親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