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好跟她說事情,她就吼我們,然後拿美工刀割自己的手腕,別人不看她還好,一看她就自殘,就想著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和同情心嗎?”
“……”簡易捷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雖然她知道,高中生壓力會很大,但沒想到林詩涵到這個地步了嗎?
簡易捷立刻把林詩涵喊到辦公室,拉開她的衣袖一看——密密麻麻的劃痕,新舊不一。
簡易捷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她沉默了很久,對著哭起來的林詩涵道:
“如果有困難,跟老師講,或者跟爸媽講,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林詩涵道:“老師,我受不了她們了……”
“誰?”
“汪欣、於貞、趙佳敏……她們一直罵我,笑我…還讓班上的人都不要理我…”
“……”簡易捷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們有矛盾,但是你們本性都不壞,你試試放下成見,和她好好聊聊呢?汪欣也是個好孩子,你們可能只是沒有深入瞭解對方……”
簡易捷是真心覺得,兩個都不錯的孩子,怎麼會鬧成這樣呢?
林詩涵當時,只是說了一句:“這輩子都不可能。”
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簡易捷都忙於處理別的事情,沒有太多關注過他們了。
防性侵談話、女生生理安全課、心理健康……簡易捷有好多這樣的表格要填,也有好多教案、工作日記要寫,還有每週幾次的副班主任會議、藝術組會議,月總結會議……
忙,忙得腳不沾地。
第一次當副班主任,兩眼一睜就是做ppt彙報,準備賽課,迎接上級檢查,公開課……
她覺得上課已經是最輕松的事情了。
而那個時候,汪欣狀態越來越好,開朗熱情,作品也獲獎,人緣非常好,而林詩涵則是越來越沉默,上課走神、睡覺,木訥無比,在班級裡的風評越來越差。
直到在班主任的建議下,林詩涵被家人帶回了家。
等林詩涵重新返校,她卻不再畫畫了。
班主任在辦公室裡罵她:“你是個美術生,什麼叫不想畫畫了?你想過自己爸媽嗎?他們出了多少供養你讀書的?”
簡易捷聽著,忍不住回了頭。
而愛哭的林詩涵卻一臉平靜地說:“我動不了筆。”
“你明明畫得很好,為什麼自己把自己放棄了呢?”
林詩涵低聲道:“我回去當文化生。”
“你回去再思考一段時間吧,你很有天賦,自己能想通最好。”班主任狠狠嘆了口氣,給她簽了張請假條。
林詩涵離開前,簡易捷起身道:“詩涵,有事可以來找我的。”
林詩涵站定了,許久,哽咽道:“簡老師,我最惡心的就是你!”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簡易捷呆住了:“我?”
“易捷,你太年輕了,”班主任在後面嘆了口氣,意味深長道:“幹你的本職工作,別老想著拯救學生,人家一個家庭相處十幾年的父母都管不好辦不到,指望我們老師幾年內調教好,你要是想活久一點,真的別太放心上,我們是當老師,不是當耶穌……”
再之後,傳來的,就是林詩涵跳樓的事情了。
簡易捷在那一刻,徹底明白了,她在林詩涵的人生中,不是那個救贖者。
而是縱容著施暴者卻又自認為救世主的一個令人作嘔的加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