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叔叔。”顧明塵仰著頭,聲音嘶啞,唇邊緩緩帶起一點笑意,是無邊的苦澀。
“我現在,是不是你的累贅?”
聽到“叔叔”這個詞的瞬間,謝庭安下意識想避開,但顧明塵身上的血腥味,藥味,連帶他本身的茶香混合木質氣味,已然撲面襲來,複雜又濃烈。
“我讓你損失了很多錢,讓你把珍貴的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顧明塵無神的眼眸對著面前人,聲音又低又緩,像是在鞭笞自己的罪過。
謝庭安看到顧明塵頭上的健康值,就在幾句話間,又掉了一點,紅紫間透出分隱隱的黑色。
“謝叔叔,我很想知道,那天您給我打語音,是因為什麼。”
顧明塵摸出一個手機,遞到謝庭安面前,手機螢幕被摔的破碎不堪,螢幕縫隙中還殘留著血跡,謝庭安甚至能看到手機側面被摔掉的漆,以及已經滲入內屏的血色。
謝庭安抬手接過手機,淺色的指腹按下開機鍵,發覺這手機損壞的已經很嚴重。
“我那天……遇到了很多事。”謝庭安沒有回應,顧明塵自顧自開口,聲音沙啞緩慢。
“遇到了以前的故人,教育了一個想欺負我的男生,最後清理包廂衛生的時候,外面有人不小心引起火災,我被困到了洗手間裡。”
謝庭安靜靜注視對面,顧明塵唇角揚著,似乎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我盡力拖延時間,但沒有人救我,我失去意識的前一秒,甚至在想,就這樣離開也沒什麼。”
顧明塵帶著細碎傷口的指尖抬起,摸上謝庭安小臂,順著眼前人白皙的手腕,指腹點上破碎的螢幕。
“但我被吵醒了。”
謝庭安眉頭微抬,只見深藍的眼睛直直對上自己。
“我在失明前,最後一眼看到的,是阿庭你的頭像,是你在給我打電話,是你。”
顧明塵氣息稍緩,面朝著謝庭安,薄唇輕揚。
“可能是想著阿庭要找我,洗手間在四樓,我竟然敢跳下去,我想去見你。”
謝庭安沉默不語,從未想過,自己一通語音,叫醒昏迷的顧明塵,還讓他冒險跳窗。
像雛鳥出殼後看到第一個人,也像是顧明塵失明前最後一眼,他誤把看到的人,當成精神支柱。
汽車發動機的聲響在公園外熄滅,說是去取掃帚的馮女士帶著女兒,正打掃小洋房院子,一抬眼,就看一群烏泱泱的人,正朝這邊走過來。
“會所外有樹枝緩沖,我沒有死。”顧明塵緩緩講述,語氣漸漸帶出幾分淡然。
“我在下面聽到,包廂裡引起火災的幾個人,將事情全推到我身上,他們口徑一致,是我,用鐳射筆引燃氣球,也是我,讓整個會所陷入火海。”
“我現在……”顧明塵向來孤高畫質冷的臉上,如今帶著笑意。
“是縱火犯。”
謝庭安神情平靜,垂眼注視面前死對頭的獨子。
也終於明白,他之前怎麼都不肯去醫院的理由。
“阿庭,你對我很好。”顧明塵整個人笑著,清寒的眸子透出幾分冷豔,線條本就無可挑剔的五官,此刻精緻到了極點。
“阿庭,現在我眼睛瞎了,身體也不如之前,沒有什麼能回報你的。”
小洋房園裡隱約傳出聲響,無數腳步邁上通往二樓的臺階。
顧明塵朝著謝庭安,抬起雙手,露出一截骨骼分明,膚色冷白的手腕。
顏色淺淡的唇角輕揚,顧明塵深藍的眼眸無神空曠,眼中卻倒映著面前人的模樣。
“阿庭,報警,或者把我交給這群人,我想為你發揮最後一點價值,你收下吧,好不好?”
門外腳步聲愈發逼近,謝庭安眼皮輕抬。
“我要是不收呢?”
顧明塵臉上笑意更甚,頭頂代表健康值的數字紫色一點點蔓延。
“那要麼讓我命盡在這,要麼……請你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