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蓉聽到動靜，慢慢抬起了頭：“懷寧，你來了。”
她是清醒的。
她沒有被控制。
江懷寧仍舊沒說話，瑩竹已經發了脾氣，她指著那十大鬼將罵：“你們在做什麼，大人平時對你們不薄，你們卻要分走她的力量，置她於死地！”
山蓉雖是陰神，但她有張很溫柔的臉。
她微微轉動視線，看著暴怒的瑩竹：“瑩竹，別怪她們，她們也是在聽我的話，我死後……你要負責帶著南春，她能幫你擺脫詛咒，這樣你也可以常常接觸陽光了。”
山蓉語氣慢了些，視線也轉到了莊淮舒身上：“這樣你也可以跟你喜歡的人多相處些時間，相處久了她應該會發現你其實沒有那麼壞。”
她說著說著自己笑了聲：“不過那件事你做得也確實是太過分了，一個人扮演兩個角色，你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
山蓉不是在詢問瑩竹，也不需要回答，她開始跟莊淮舒說話 ：“莊淮舒，你可以來恨我的，如果不是我騙瑩竹去陽間，你可能也不會經歷那些……你……你要不要考慮來恨我，少恨瑩竹一點？”
她說話的聲音也很溫柔，氣息也並不強烈。
看起來山蓉的情況並不好，她也不知道被十大鬼將吸了多久的力量。
魚若隱以前跟山蓉接觸不多，只記得她是個很溫柔的上神，說話總是溫聲細語的，因為見不得眾生受苦難，所以常常扮作凡人遊走在人間，她會在自己能力範圍盡可能地幫助每個可憐人。魚若隱第一次見山蓉，還是江懷寧頭回帶她去人間行走的時候的事。那時的山蓉身後跟著一群衣著破爛的小孩，懷裡還抱著兩個最小的孩子，她們好似從臭水溝裡挖出來的，山蓉卻沒有嫌棄。
她見了江懷寧忙把孩子塞了過來：“懷寧，沒想到能在這碰到你，你快幫幫我。”
魚若隱她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那些孩子還真是從臭水溝挖出來的，她們是被獻祭給魔神的祭品，按照當地的習俗，她們要被浸泡十日不同的動物血，然後再埋進土裡，用牲畜血和泥土混合填滿土坑，最後封死才算完成獻祭。
山蓉雖把她們救了下來，但她們每個人不止有外傷，還有心傷。
一個個痴痴傻傻的，看著跟正常孩子已經無關。
魚若隱之所以記得很牢，是因為那日她和江懷寧是陪著山蓉挨個把那些孩子洗幹淨的，各種牲畜血混合在一起，還淹了十日的味道實在是奇妙，她很難忘記，而且那是她和江懷寧第一次單獨遠行，沒想到被山蓉塞了這樣一個活計。
味道真的很難聞，山蓉真的很溫柔。
那時候世道不算太好，那群年幼又痴傻的孩子很難生存下去的，她是覺得山蓉能救她們一時也保不了她們平安的，不過江懷寧卻沒有那樣的擔心。
她們和山蓉分開以後，江懷寧才告訴她，依著山蓉的性子一定會等著那些孩子恢複了神志，能夠獨立生活了才會離開。
魚若隱原本是不信的，後來一次偶然機會讓她再碰到了山蓉，她身邊果然還帶著那群孩子。
因為神靈不能在凡人面前動用法術，所以山蓉沒有用神力幫她們恢複，而是扮成普通農婦日複一日地陪著她們，她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扮演著母親，做飯洗衣還會教她們識字認人。
魚若隱也有阿孃，不過椿仙沒有那樣好的性子，更別說講故事了。
或許也有，只是那待遇屬於康南華。
因為羨慕，山蓉挨個給她們分糖葫蘆，柔聲告訴她們糖葫蘆要怎麼製作的場景也記了很久。
恪守本分，溫柔善良是魚若隱對山蓉的所有記憶，要是沒有康南華……要是……小椿仙時期的魚若隱在山蓉被罰為陰神後有認真盤算過的，或許山蓉沒有那樣溫柔心善，她就不會被康南華騙，不會被康南華坑害到那種境地了。
說到底還是她那個妹妹的錯。
山蓉真的會被康南華騙上第二次嗎？
魚若隱有些懷疑。
山蓉是那種天生就具備母性光輝的神靈，她對待瑩竹都像是對待，不止愛護還有想把所有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莊淮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瑩竹略感煩躁：“別說胡話了，我這就救你出來！”
“瑩竹。”
沈吟夢扯住了要上前的瑩竹，這讓瑩竹更加煩了。
她在陰神裡，算是脾氣最差的。
“你攔著我做什麼！”瑩竹甩開了沈吟夢，倒是瞬間有了理智，她求助的目光遞給了江懷寧：“懷寧……她和康南華牽扯是她不對，可是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懷寧……懷寧，我們先把她救出來，救出來以後再說別的好嗎？”
隨著越來越多的力量被十大鬼將瓜分，山蓉的氣息也越來越弱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