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決定
夜色漆黑如墨，外頭時不時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走動聲，屋內悶熱憋悶，月光從緊閉的窗子中漏下來，地上一片斑駁，被綁住手腳的蔡堯在地上打滾，撞擊著門板，咚咚咚鬧出好大的動靜。
在外頭看守的小廝擔心出事，趴在門縫處看了一眼，兩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名小廝捂著嘴輕聲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去稟報大人。”
小廝匆匆跑去前院書房，書房外站著兩名護衛看守，見他闖進來，冷著臉叱罵道：“哪裡來的小廝？滾開！”
“這位大哥，我奉大人命看守後院，”小廝擠眉弄眼，一副殷勤模樣：“那個人一直不老實，我特地來稟報大人！”
護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在邊上候著吧！大人正在接待貴客，只怕沒功夫搭理你！”
“哎——”小廝被忽視了，明顯有些不快，奈何人微言輕，受盡冷眼，他縮著身子候在了邊上，小廝探頭探腦看向書房，好奇裡頭的大人物究竟在說些什麼。
書房內燭火通明，丘城太守秦良紀畢恭畢敬地站在桌旁，“王大人，那人已經被關起來，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王金水冷哼一聲，“鬼鬼祟祟跟蹤本官，問他是何來歷也不說，秦大人，您是丘城太守，處置一個來歷不明的盜賊，應當很輕松才是！”
秦良紀哎了一聲，卑躬屈膝：“王大人說的是，下官明日便將他送去官府，關在大牢裡頭，不管他今夜聽到了什麼，都吐不出去半個字！”
“大人的本事，本官自然是知道的。”王金水眯著眼睛，聲音拉得又細又長，“本官也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只是，“王金水陰惻惻地看著秦良紀，“老秦，咱們說的事可都被那人聽去了，那人若是嘴巴不嚴實，我不放心吶！”
“是是是！”
一想到他們在酒樓包間說的事被人聽了個幹幹淨淨，秦良紀就滿頭大汗，恨不得現在就將那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臭書生給關進大牢。
“天色已晚，本官也該走了。”王金水從椅子上站起來，秦良紀連忙攙著他，“大人好走，下官送您。”
秦良紀一路送王金水出了府，獨自一人回到書房，走過遊廊的時候注意到了角落裡頭站了一名小廝，他眉頭一皺，“書房重地，護衛呢？怎麼回事！”
“大人息怒！”那小廝眼疾手快，撲通一聲跪在秦良紀腳邊，“屬下有話回稟大人。”
“何事？”
“關在後院的那個人不老實呢，在屋子裡頭摔東西，屬下怕出事，特來傳話。”
“讓他關著就是，能出什麼事！”秦良紀冷冷扭頭，就在他準備往書房走去的時候他突然道：“等等，你帶本官去一趟。”
那人出現的實在可疑，尾隨王金水一路去到了白玉酒樓，偷偷躲在酒樓包間外面探聽訊息，行蹤鬼祟，看著不過是一名中年書生，被秦良紀抓回府上也沒有絲毫懼怕，面對一城太守鎮定自若。
秦良紀走到了後院，小廝提著燈籠走在前頭，院內一片寧靜。
“不是說那人鬧得不可開交？”
小廝撓了撓頭，也是滿臉疑惑，“是啊，我走的時候還在屋子裡頭撞來撞去，綁著都不老實呢。”小廝快走了幾步，嘀咕道：“奇怪。”
小院內沒有任何動靜，秦良紀就看到走在他前面的小廝站在廊下屋門前一動不動，他皺著眉頭呵斥道：“站在那做什麼？”
“大、大人……”小廝轉頭，面色刷的變白，他顫著聲音道：“那人、那人跑了……”
秦良紀快走幾步，只見另一名看守的小廝倒在地上，額頭上一個碗大的疤，正在涓涓冒著鮮血，屋內一片淩亂，椅子倒在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其中幾片瓷片上還沾著血。
“來人！”秦良紀又驚又怒，其中還有一絲涼意泛過心頭，那人可是將他與王金水的話都聽了過去！若是跑了……若是跑了……秦良紀踉蹌著後退幾步，神色慌張，他厲聲道：“傳本官吩咐，去都指揮使司調動兵馬，就說本官府上遇賊，讓都指揮使配合本官緝拿賊人！”
馬道上快馬賓士，驚擾了城內熟睡的百姓。
驛站靠近城門口，海毓正欲睡下，就見外頭幾匹快馬飛馳而過，騎在馬上的人穿著官服，舉著火把，海毓眯著眼睛費力看，才辨別出來那些是都指揮使的武將。
深更半夜，怎麼會出動都指揮使？
湖州商貿發達，往來商賈眾多，是望都唯一無宵禁的州城，因而泉城不比望都入夜後便要關城門，都指揮使騎著馬踏過城門，高大的馬匹發出轟鳴，一道喊聲在夜色下響起：“都指揮使司緝拿盜賊，速速關城門！”
“都指揮使司緝拿盜賊，速速關城門！”
馬蹄如雷，在馬道上馳騁而過，帶起一地泥漿，蔡堯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面上一片焦急，回頭看城門緩緩關上，心下一片寒涼，完了，回不去了。
他從秦府偷跑離開的時候為了掩人耳目，才跑出秦府的巷子便一頭紮進了護城河中，他的水性好，等他在從河裡爬出來，抬頭一看，就發現自己順著護城河飄出城了。
眼下城門大關，說明秦良紀已經知道自己偷跑離開，說不定這個時候正在組織人手全城搜捕自己。
萬幸，自己的文書路引都在驛站中，秦良紀將他抓回秦府的時候沒有盤問出自己的身份。
想起今夜在酒樓裡聽到的事情，蔡堯心下一沉，他蹲在河邊想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最終做下決定，幹他孃的！既然已經在秦良紀跟前露了臉，再回去也不過是自投羅網，還不如幹票大的，讓司禮監那群狗宦官和秦良紀這個狗賊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償命！
既然決定好不回丘城，剩下的一切便都清晰明瞭，蔡堯神色冷然，不去丘城，去秦良紀和王金水口中那個見不得人的柳前鎮！
蔡堯起身，理了理自己沾滿水的衣裳，轉身，義無反顧地往黑暗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