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楹趕到的時候海毓早已淚流滿面。
他站在窗前,披散著頭發,潮紅的臉上淚意斑駁,聽到動靜扭頭看向來人,其實來人是誰海毓根本看不清,眼前早已被淚水模糊,但是他聞得出來梁楹的味道。
盈盈月光落在海毓身上,他被朦朧籠罩,一滴淚哐當落下來,趙楹大步走到海毓跟前,力道極大地將海毓攬到懷中。
兩個人胸膛貼著胸膛,趙楹伸手撫摸著海毓的脊背,一寸一寸,像是要將他刻在骨頭裡頭才罷休。海毓站在他懷中安靜地流淚,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梁雲樓。”海毓哽咽著喊了一聲趙楹的小字。
“嗯。”趙楹的嗓音冷靜,可若仔細聽,卻能發現,這道聽似冷漠的聲音下藏滿了顫抖。
趙楹抱得海毓很緊,海毓沒有掙紮,他反而希望抱著自己的力氣能夠再大一些。
海毓渾身都在發抖,重活一世,那些藏在暗處的恐懼與害怕終於得到了理由發洩,海毓想,他喝醉了,放肆這一晚沒關系。
“梁雲樓,你會怕我嗎?”
海毓仰著頭,一雙眼幹淨赤誠。
趙楹大掌覆著海毓的臉,遮住了那雙讓他産生慾望的眼,他的嗓音沙啞,“怕你什麼?”
“很多。”
海毓蹭了蹭梁楹的手,他們都是習武之人,手上滿是薄繭,刺痛感讓海毓清醒,但他卻依舊選擇了沉淪,只是如果梁楹說他‘害怕’,海毓便再也不會過線。
他們這樣瞭解彼此,在隱山書院無話不說,可如今他們又彼此隱瞞,望都詭譎多變,他們卻從未對彼此産生猜疑。
海毓抓著梁楹的衣角,執拗倔強,似乎放手了,他就要失去什麼。
“比如這樣。”海毓掙脫開梁楹的手掌,踮腳,與他目光平視,只要再進一寸,他們的唇便會貼在一起。海毓伸手觸控著梁楹的側臉,“還有這樣。”梁楹沒有動,海毓膽子更大了,他將臉湊到了梁楹眼前,與他鼻尖抵著鼻尖,海毓吐氣間帶著濃鬱的酒氣,泉城的米酒後勁大,海毓腦子暈乎乎的,說話做事只憑心,他用鼻尖輕輕碰了碰梁楹的鼻尖,輕聲細語:“還有這樣,你怕嗎?”
趙楹一聲輕笑,他一動不動,任憑喝醉了的海毓胡來,他站的筆直,海毓像藤蔓似的掛在他身上,趙楹騰出一隻手託著海毓的腰,以防他滑落。
“從哪兒學來的這些?”
海毓歪頭,想的認真,他的長相精緻,此刻披散著頭發眼眶濕漉通紅,看上去更加可憐,趙楹伸手,鉗住海毓的下巴,沒有用力,只是讓他能夠盯著自己,不要看向別處。
“沒有學。”海毓垂下眼眸,“心之所向,無師自通。”
趙楹語氣低沉,帶著哄騙,引誘喝醉了的海毓,“之前不是藏的很好,還要將我推開。”
“沒有……”海毓搖頭,覺得有些委屈,眼角又多了幾滴淚。
趙楹伸手替他擦拭幹淨眼淚,面容冷酷,“哭什麼,兇你了?”
“我以為,我以為……”海毓語無倫次,他以為自己能夠藏住,可這一路趙楹無處不在,他的這顆心蠢蠢欲動,人要怎麼才能守住自己的心?海毓做不到!
更何況那個人是梁雲樓,他如何做得到!
海毓死過一回,身邊的所有人他都無比珍重,如果可以,他如果不想與梁雲樓做知己。
可他重活一世,他背負著海家的榮光、背負著海家上下百口人命,除了一個梁雲樓他能要、他想要,他什麼都沒有。
溺水之人會抓住唯一的浮木,海毓就像那溺水之人,只有抓著趙楹,他才踩在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