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出去坐坐?”
海毓昏昏沉沉躺了一天,方才喝下去的藥全都吐了,一番折騰下來只覺得骨頭都散了,透過未關緊的小窗往外看,巴掌大的小院栽種了幾株松柏,月影斜斜,竹影搖曳,海毓想出去吹一吹涼風。
“睡不著?”
“嗯。”
趙楹也沒因海毓腿上有傷而拒絕他,只是沉默地將他抱了起來。
“哎!”
“不想出去?”
海毓沒話說了,看這陣仗,左右他也沒法靠自個兒出門,一回生二回熟,趙楹抱著他往外走的時候他甚至還自然地將手搭在了趙楹的脖子上。
初夏的天,夜風吹過一陣舒爽,趙楹將海毓放在了廊下,他又回屋拿了兩個軟墊讓海毓靠著,一個站,一個靠,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望著天邊那一輪明月。
海毓仰頭看了一眼梁楹,他們在隱山書院朝夕相處,曾經度過無數個這樣難眠的夜,如今想要再秉燭夜談,生疏得好似一場前塵舊夢。
海毓覺得他與梁楹中間好似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他走不過去,梁楹不願過來。
甚至海毓都不知道這層屏障究竟是怎麼形成的,自他們在望都相逢,便如此疏離。
“雲樓兄,你想過自己要什麼嗎?”
“想過。”
“要什麼?”
趙楹微微低頭,注視著海毓,片刻後繼續抬頭看著頭啊。
海毓嘀咕了一句,有些煩悶。
“你呢?你想要什麼?”
海毓彎了彎嘴角,又高興了。
“我想要的很多,海家平安,北周太平,海清河晏。”
“從前你是最無心科舉的那個人。”
“你是說我如今利慾薰心?”海毓促狹一笑。
“我可沒這樣說。”趙楹察覺海毓鬆快下來了,語氣也不自知變得輕松。他唇角帶笑,沒有看海毓,但這話卻是對他說的,“功名利祿你從前不上心,如今亦然。”
“但是沒有功名,在望都卻寸步難行。”
“這是你科舉入仕的原因?”
海毓搖頭,“不是原因,是必須要做之事。”
“我……”
海毓欲言又止。
他曾經肆無忌憚地活過,到頭來海家滿門都成了刀下冤魂,他的身上早就滿是枷鎖。
海毓掩住眼底的背上,輕快地笑了笑,“如今的生活心甘情願。”
“你既如此,我亦然。”趙楹居高臨下地望著海毓,拋去那些早已刻在骨子的記憶,在他面前的海毓依舊是全北周最光風霽月的少年郎,縱使沒有隱山書院那幾年相伴的時光,趙楹若在此時此刻與海毓相識,依舊會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無論從前、現在,亦或者不可知的以後,海毓永遠都是那個牽動趙楹的海毓。
但很可惜,他們之間的羈絆太深,趙楹已經不會細想他與海毓會有如此輕松的相遇,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就是一句話扯不清的糾葛。
縱然海毓一無所知。
為他而來,這是趙楹睜眼那一刻的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