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立戴著鐐銬走在大牢中，他滿臉憤懣，每走一步便朝邊上的太監吐口水，罵罵咧咧個不停，押送他的太監也是有口難言，這些雲端上的公子哥，生來富貴風流，一朝跌到了泥地裡頭來，好似黃粱夢醒，誰都不願意睜眼。
邊上傳來哀嚎聲的時候海毓睜開了眼睛，他躺在幹草鋪成的墊子上閉眼小憩，正眯著眼睛盯著從頭頂那扇小窗撲稜進來的飛蛾看時，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在耳邊炸開。
海毓沒有動彈，但頭頂的那隻飛蛾什麼飛走的，他卻毫無所知。
“你他孃的耍什麼威風，這裡是東廠，進了東廠那便是半條腿踏進了閻羅殿，管你呂家李家，就算是天王老子進來了，也得在我們掌印跟前下跪學狗叫！”
“我呸！”呂立被兩名太監推倒在地，他戴著腳銬不便動彈，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大牢裡頭黑乎乎的，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條落魄的野狗。
呂立雙目赤紅，雙手緊緊抓著從地上帶起來的幹草，他惡狠狠地瞪著站在門口的兩名太監，“你們這群閹人，狐媚惑主、禍亂朝堂，你們、你們全都是北周的罪臣！”
“罪臣？”說話的那名太監聲音尖銳，縱然海毓不想聽，這些話仍舊像釘子似的往海毓心上敲砸。
“呂公子，世道變啦，如今呂家是階下囚，錦衣衛抄了呂家，呂家上下才是北周的罪臣。呂文良主持春闈，手底下卻鬧出了舞弊大案，你們呂家只剩下一條死路，再怎麼罵我們這些閹人也沒轍啦。”那名太監走到呂立跟前，踩著他的手背，呂立頓時痛的一聲哀嚎，他下意識跪在了地上，咚的一聲，這聲音寫滿了屈辱，海毓的手指蜷縮微動。
“放、放你的屁！我父親執政清廉，豈會參與科舉舞弊案！必、必定是你們閹人在背後攪弄風雲，陛下聽信了你們這些人的讒言——啊！”
呂立話未說完，海毓就聽見一聲尖叫響起，原來是那名太監踩住了呂立的臉，腳跟磨著他的臉皮，呂立屈辱的趴在地上不得動彈，嗚嗚咽咽，也不知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罵人。
“孃老子的，都進昭獄了骨頭還這麼硬。”
那名太監不耐煩了起來，他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呂立的頭發，正當他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耳邊傳來一聲冷冽的‘住手’。
小太監循聲望去，就見著海毓從黑暗中站了起來，他的膚色白，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清冷，東廠裡頭的人都隱約曉得這位被關在大牢中的海公子得罪了掌印，雖說陛下如今未給海家定罪，但人就是被掌印霸道地扣在了東廠大牢裡頭不讓出去，底下人摸不準尤春究竟在想什麼，尤春沒發話前，他們便當東廠裡頭沒有海毓這個人，無論日後掌印想做什麼，海毓是生是死，都和他們沒關系。
“我朝律例，禁止動用私刑，這位公公難道是想陛下降罪不成。”
“這裡是東廠！”那名太監梗著脖子，不肯就這樣放過呂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東廠如何、司禮監又如何？”
海毓神色清淺，但那名太監卻不敢再多說什麼。
畢竟呂立是死罪難逃，可這海家……畢竟海家還沒事呢。
掌印和海毓有過節，把他綁來東廠，那是他們上頭人的事情，他們這些聽吩咐辦事的小嘍囉，想要明哲保身最好就是做個聰明人。
少說、多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