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希望
趙楹面無表情地站在廊下，面對趙楨和煦笑容下的冷嘲熱諷，他也盡是淡然，趙筠則事不關己地看著趙楨為難趙楹，他們兄弟幾個人早就面和心不和，趙筠雖然有心提拔趙楹，但在看到趙楹在崇德帝跟前得臉，他卻也沒那麼高興，眼下趙楨刁難趙楹，他樂見其成。
“大哥，此番父皇將此事交給我來督辦，無非是不想讓您與二哥為難。”趙楹的面色雖然寡淡，但說出口的話卻聽的趙楨十分滿意，他見趙楹雖然領了差事，但卻沒有半分不敬之心，相反比起從前冷冰冰的面龐，此刻還多了幾分服軟，趙楨哦了一聲，微微笑道：“三弟此話何意？”
“大哥，不用我說您也看得出來此番科舉舞弊父皇有多震怒，正總裁呂元良父皇連審訊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就將其下了大牢，整個呂家滿門傾覆，這事是還沒傳出去，一旦訊息傳到朝堂之上，整個朝堂都會迎來動蕩，屆時百官不穩，司禮監又奉了皇命調查此事，到時候夾在司禮監與文官之中的那個人該有多難做，大哥應當清楚。”
趙楨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他與趙筠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事態的嚴重，他鬆了口氣，只覺得幸好這事沒有砸到自己頭上來。
趙楨呵呵幹笑，只留下一句‘既如此此事你便好好督辦’便匆匆離開了，留下趙筠和趙楹二人站在原地，趙筠原本還覺得不公，父皇怎的將如此重要的差事交到了老三頭上，如今聽他這樣一分析，默默在心裡想著父皇到底老謀深算，他們這些兒子論手段，根本比不上父皇分毫。
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算計的如此清楚，實在是令人心驚。
“二哥，”趙楹在趙楨走後向趙筠拱手作揖，他的神情誠摯，“今日我能進宮向父皇請安，背後少不了二哥的周旋，此番恩情無意報答，二哥，無論您想要我做什麼，盡情吩咐便是，三弟必定唯二哥馬首是瞻。”
“好啊，你有這份心，我也不枉白提攜你了。”趙筠拍著趙楹的肩膀，“此番父皇將督察司禮監處置科舉舞弊案的差事交給你，你可得好好辦，千萬別辜負了父皇的信任啊！”
“二哥說的是，三弟必定不辜負父皇的信任，好好辦這樁案子。”
科舉舞弊案在前，趙筠深知崇德帝暴怒，也懶得多事往後宮走一趟，從明德殿離開後便匆匆出宮了，趙楹比他晚了片刻，走在長街的時候突然被人喊住了。
一名年邁的老太監顫巍巍地站在長街盡頭，此太監名叫張福正，是崇德帝身邊貼身伺候的老太監，如今年事已高，已經甚少在禦前行走。
見到來人，向來冷漠淡然的趙楹也有些觸動，他快步走到了張福正身邊，鞠躬，親切地喊了一聲‘張公公’。
張福正哎了一聲，伸手想要觸碰一番趙楹，可又覺得身份地位懸殊，又顫顫巍巍地將手伸了回來，趙楹見狀立馬伸手握住了張福正。
張福正老淚縱橫，連聲‘好好好’。
張福正領著趙楹去了他如今居住的殿宇，位於司禮監最西邊的一座小屋子，偏遠清幽，一路走過來太監宮女越來越少，趙楹微微皺眉，“張公公，依您的身份，怎的住所如此偏僻？”
“老奴年紀大啦，伺候不動陛下。”張福正呵呵笑著，他給趙楹倒茶，一時間分外感慨，“三殿下，一晃幾年，您都多久沒進過宮了。”
趙楹坐在椅子上，望著張福正居住著的簡陋的房屋，心不在焉地說道：“上次進宮還是母妃病逝，父皇派人通知我，我從薊州匆匆趕回來，等回宮的時候母妃屍首已經入了皇陵，我只得在陵前給母妃上一炷香。”
張福正一聲感慨，“是啊，都快三年了，自那之後，三殿下您就一直沒有進過宮。”
趙楹笑得苦澀，“非我不願進宮，實是父皇不願召見。”
“上個月我本想進宮給父皇請安，奈何父皇直接駁回了我的請求。”趙楹搖了搖頭，“張公公，這幾年我幾次想進宮瞧一瞧你，但都不能如願。”
“老奴年紀大啦，如今是掰著指頭過日子，今天聽說三殿下進宮了，連忙趕去明德殿，沒成想不巧，老奴趕到的時候您已經走了，幸而在長街碰著了殿下。”張福正慈祥的看著趙楹，不禁回憶起當年趙楹還小的時候，在潛邸時總是受哥哥們欺負，被揍得鼻青臉腫也不哭不鬧，就那樣板著臉躲在假山後頭，年紀那樣小就學會了忍耐。
有一次實在覺得委屈，在張福正給自己上藥的時候問著‘張公公是不是因為我的母親地位卑賤，才不討父親喜歡’。
那是年幼的梁楹第一回清楚地意識到，身份地位也是能殺人的武器。
“殿下當年決定離開望都遊歷，我是很贊成的，望都是個是非之地，殿下若決心跑的開望都的浮華，應當會有很肆意的一聲。”張福正說這話的時候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他在宮中看到了趙楹，就說明這位年輕沉默寡言的三皇子早就清楚地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
“我知道，我的母親身份地位，我的身後沒有任何人的支援。”趙楹說這話時十分平靜，早就沒了當年委屈詢問張福正為什麼他不受父皇疼愛的不甘與不解，他看著張福正，看著這位算得上唯一給過他溫暖的長者，語氣淡漠地說道：“公公，我有了想守護的人，不走這條路，他太辛苦了。
“殿下您自己呢？”張福正語氣滄桑。
“在生死麵前，任何艱難困頓都不足一提。”
張福正看不懂趙楹眼底的悲愴，他不懂，為何三殿下如此年紀輕輕，就如同經歷過生死的老者，張福正嘆了口氣，“晉王殿下心機深沉，二殿下仗著宸妃與司禮監交好，在朝也愈發張揚，三殿下，您在他二人之間周旋，萬望小心啊！”
“公公，我明白的。”趙楹放下茶盞，淡然一笑：“我走的每一步，都承載了兩個人的希望，公公，沒有人比我還要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