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海毓微微頷首。
他雙手垂在身後,一動不動地站在廊下,有路過的宮女好奇地望著他,然後被邊上的太監拽著手臂拉走了,邊走邊輕聲道:“這就是那位海公子。”
“海琢玉麼?”
“嗯。”
“果然如坊間傳說那般,積石如玉列松如翠,好生俊俏。”
幾名宮女竊竊私語。
海毓聽在耳中,一聲淺笑。
明德殿內幽暗無聲,崇德帝盤腿坐在塌上,阿才躬身跪在地上,“陛下,海家公子已經進宮了,正在殿外等待召見。”
殿內沉香繚繞,外頭水汽氤氳,從香爐中飄起來的幾縷沉香驅散了潮濕的水汽,但這沉香味也讓殿內格外沉悶,阿才大氣不敢出,靜靜等著崇德帝發話。
“進宮的路上,都說了些什麼?”
崇德帝今年不過四十,距離他二十四歲登基已經過去了十六年,這十六年間崇德帝坐在這把龍椅上,早就忘記了當初他登基時候是什麼模樣了。
身居高位,好似長夜獨行,看誰都是魑魅魍魎,帝王疑心不在與己,在於他人。
“海家那名小郎,是叫海毓吧?”
“回陛下話,正是。”
崇德帝緩緩睜開雙眼,“朕記得,有一年宮宴上,海清風帶著海家小郎進宮,朕還抱過他。”
“那時候海家小郎才四歲,就比朕最小的皇兒大了兩歲。”
阿才不知道陛下在想什麼,他只是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應聲道:“陛下可要召見海公子?”
春雨不停,海毓便一直站在廊下。
進進出出的宮女從一開始的好奇打量逐漸轉變為了同情聯系,陛下擺明瞭是故意不見這位海家公子,將人晾在這兒,龍心大怒。
每個人都在暗自猜測,海家小郎到最後究竟會受到怎樣的懲處。
這一站,便站到了天色昏黃。
海毓始終身姿挺拔,被料峭春風吹斜了的春雨打濕他的發,墨發貼在臉頰處,挺立的鼻尖上沾著幾滴雨珠,眼底一片堅毅。
“他當真是如此說的?”
“回陛下話,奴婢不敢妄言。”
“倒是個聰慧的。”崇德帝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朕倒是想不出,他既能說出這樣一番話,行事又豈會如此張揚無知。”
“陛下,可要召見海公子?”
“不見。”崇德帝動了動身子,阿才立馬蹲在地上伺候崇德帝穿鞋,崇德帝踩在地上,清了清嗓子,“他不是喜歡出風頭麼,朕就讓他出個夠。”
“傳朕旨意,海毓不得出宮。”
“是。”
旨意一出,明德殿的宮女太監便都看明白了陛下的意思,看來這位海家公子,當真是觸怒了聖顏。
只怕沒什麼好下場了。
長廊下的竊竊私語沒有避開海毓,宮女太監們當著海毓的面討論不停,海毓就像個沒事人似的垂手站在廊下,衣袂被雨水打濕,在光滑明亮的青石地板上拖出一條蜿蜒的水漬。
天色漸漸昏黃,皇城各個宮殿都掛上了八角宮燈,燈火在雨水中透著朦朧的光芒,霧濛濛的,看上去有著不屬於皇城的旖旎。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海毓眼眸微顫,但沒有抬頭看向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