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面開裂,牆皮脫落,鋼筋彎折,然而從沒有一座建築因為植物的入侵而坍塌,鋼筋與枝蔓似已徹底交融相依。
文明的建築與自然的根系融為一體,形成了渡城生機而衰敗的面貌。
機器人歸屬渡城主人,只有這些沉默的機器程式,才被許可修剪過繁的植物。
而那些動物們,若出現在街道上,一律絞殺。
臨霧真沉默地走到輕軌站,一條幽翠的藤蔓纏繞著欄杆,臨霧真無心地撥弄了下,又漸漸走遠。進了站,臨霧真在些微的呼嘯聲中被載著疾速往前。
窗玻璃上隱隱倒印著他的臉,光亮了隱下去,光暗時才半透明地顯露出來,一張美得不安生的面孔,出現在玻璃上,彷彿是很久很久之前故事的尾聲。
他站在這裡,再悽愴的故事都有了盡頭。
臨霧真抬眼,望向窗外,無數的光景被甩到身後。
抵達衛家,接受問詢之時,一大隊身著統一服飾的人忽然闖進來,緊接著是連綿起伏的槍聲與尖叫。
臨霧真躲到保安亭裡,看著瑟瑟發抖的保安,問他怎麼不逃。
保安百驚之中抽出心思回答他,是個反問的語氣:“我只是個小嘍囉,你呢,你咋不逃?”
臨霧真看著保安亭外時不時響起的槍聲,他不準備做篩子,答說,他只是個局外人。
可很快,臨霧真就無法置身事外了。
衛家被血洗過後,又沖了遍水,濕淋淋地幹淨著。
臨霧真與保安被拉了出來。
接受盤問時,保安瑟瑟發抖說他只是個小嘍囉,求放過。
一顆子彈喂爆了小嘍囉。
銀瓶乍破,紅的白的臨霧真的臉上也沾了些,他來不及擦,詢問的人眼神看了過來。
臨霧真謹慎而老實:“臨霧真,只是被請來唱歌的,經紀人隸屬渡城娛躍經紀公司。”
羅西澤望了他一會兒,忽而抬起袖子細細地擦拭臨霧真的臉。
臨霧真沒有反抗。
擦得不算幹淨,羅西澤道:“我會叫人查清楚你的背景,若如實,就給你一樁新的生意。”
“若說的是假話,”羅西澤道,“要麼上面吃子彈,要麼下面吃……”
羅西澤輕輕笑,用槍管拍了拍臨霧真的臉:“我希望你是幹淨的。”
臨霧真眨了下眼,似乎聽不懂,羅西澤愛憐地放下槍,把臨霧真關了起來。
過了一日,經紀人辛克萊過來領人。
辛克萊一邊領著臨霧真往外走,一邊抑制不住地激動:“羅先生給你介紹了一樁生意,今夜去綾蘭大廳,為大少主演唱!”
辛克萊興奮得按住臨霧真的肩膀:“你要發達了,大少主手裡漏一點,都夠你我快活一輩子!”
周家,渡城的主人。
每一代周家人,在坐上那個位置成為渡城之主後,便成為周渡。
這一代周家有三位少主擁有繼承權。
大少主周庭蕪,二少主周扶焰,小少主周遊。
門口處,羅西澤的目光望過來,欣賞而愉悅。
投石問路,美麗而動人的歌星臨霧真,便是他送給大少主的禮物。
臨霧真長眼微眯,羅西澤的神情與門外的豔陽一齊刺到了臨霧真的眼。
擦身而過時,羅西澤輕聲說:“清理幹淨,一場好的演唱,裡裡外外都得是幹淨的。”
臨霧真狀若未聞。辛克萊也聽到了,他激動而紅的臉一下子白得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