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遲了。
永久地遲了。
葉枕冰跪坐下來。
以前師父說,他性情柔、優柔難斷,常常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麼。
雖自小出家,卻是命運索然,並非本心。
雖一心念佛,卻身陷凡塵,愛憂駁雜,不如還俗去,體驗這一輩子,再來見師父。
如今師父已逝,只剩心中一卷卷的佛經。
佛經上說,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佛經上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佛經上說,一切有為法,虛偽誑詐,假住須臾,誑惑凡人。
但葉枕冰終究不是當和尚的料,悟不破。
葉枕冰起身,從暗格裡取出長劍,心靜了。
他知曉殺王棲水不會成功,要的就是一個功敗垂成。
當冬季走到盡頭,漫天的冰雪終於變得溫和。
臨霧真披著大氅戴著面紗走到迴廊,靜靜看飄搖的雪花。
大昭的最後一代君主病逝的訊息,傳遍了整個天下。
沒多少人懷疑這位君主的死。畢竟早在先皇年間,為了給這小皇子祈福就大動幹戈,橫徵諸多徭賦,又是修建佛塔又是塑佛金身,鬧得天怒人怨。
如今他死了,死得遲了一些,死得沒什麼價值。
他死不死,跟百姓沒多大關系。如今的大將軍在,天下平定,太平在即。
病弱君主死前倒做了件好事,禪位給大將軍,只可惜大將軍三辭不受,直到群臣跪拜不起,絕食相逼,大將軍才肯接受這帝位。
真是忠君愛民兩不誤。
也有些忠於大昭朝的,但終究迴天無力,消於這浩浩蕩蕩的新潮之中。
天氣暖起來了,冰雪很快就消融,屬於舊王朝的餘暉,只有臨霧真一個人守著了。
舊王朝的産物,要如何進入新王朝的天地,做不成皇帝,該淪落到何等地步,臨霧真並不去細思,他只是望著遠處的天色,一夜間,從霧真走到臨霧真,他永遠不會再忘記自己的姓名。
哪怕所有人都忘了臨氏,都忘了先皇,他,不能忘。
哪怕他的父皇,並不是一個英明的君主,他也沒有資格去怪他。
天下萬民能責,新的勢力能殺,而他,唯有擁抱父親,牽起父親的手,一起走進舊時代的墳墓。
王猙正在此時回來,還以為臨霧真站在迴廊上專為等他。
王猙快步上前,唇角忍不住的笑意:“怎麼在這裡等猙,天冷,快進去。”
臨霧真並未拆穿這個誤會,他微微地笑起來,伸開手,抱住王猙:“阿弟,我好想你。”
王猙順勢將他抱了起來,低頭蹭了蹭臨霧真的臉龐,蹭著蹭著就開始吻。
臨霧真閉上眼,好似快樂地享受著,心間卻只有平靜。
當房門閉合,窗也合攏,王猙在床上逼得臨霧真泣不成聲時,他心裡的波瀾才抑制不住地急顫,和他的身軀一樣,綻放出衰敗的花來。
王猙在床上,永遠學不會憐惜。
直到激狂退去,王猙抱著臨霧真到浴室洗浴時,才動作輕柔起來。
臨霧真已經徹底乏力了,任由王猙把他當個泥塑的娃娃,捏住手,洗一洗,吻一吻,又忍不住舔一舔,舔髒了,複又洗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