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棲水把玩著手中的木梳。
崔懷忽然請求,讓攝政王來陪陪陛下。
陛下如今習慣了遺忘壞事情,攝政王來,只會是陛下兒時的哥哥。
“倘若陛下終究活不了多久,”崔懷說,“就讓陛下開開心心地走完最後一程。”
王棲水再一次意識到,傀儡皇帝的生命輕易便能消磨。
臨霧真會死,死得很早,早在錯誤發生之前。
王棲水垂眸,聽取建言,不再讓大夫強行治療臨霧真的瘋症。
卻不準攝政王到宮廷裡來。
他道:“作為我的師兄,不該與帝王走得太近。”
可他早早地批閱好今日奏摺,在黃昏裡,一步步走向帝王。
在晚霞的昏紅裡,他想起自己的母親。
阿孃是如何看待一個累贅的孩子,又如何拼了命送他走出煙花柳巷。
他依稀記得阿孃的手捏住他的臉頰。
——咱們棲水還是痩,都沒二兩肉,太瘦了。
——等阿孃賺更多錢,咱們棲水就能吃上肉,胖嘟嘟的,誰見了都說有福氣。
——別聽他們胡說,棲水才不是雜啊什麼的,你是我孩子,你跟別的人都沒關系,你是我孩子,我把你生下來,也要把你養大。只要能把你養大,我就好高興。
——命苦嗎,不啊,棲水別聽他們胡說,呸呸呸,苦和我們沒關系,不苦,不哭。
王棲水每攻下一個地方,就關一個地方的青樓。
他分割土地,男女都有,都種田去。
但昨日他辱罵臨霧真,竟如那些嫖.客般,如此醜陋。
得意而忘形。
王棲水走進殿內,在夕陽的餘暉裡,走到一個孩子身旁。
他抱起他,問他今天有沒有吃好,有沒有發生一些好玩的事,說給父皇聽。
霧真揉揉眼,不滿意:“我沒吃好,也很無聊,他們說你在忙,總是忙。”
霧真說:“我沒用,我什麼都做不了。”
王棲水生疏地拍著霧真的背:“父皇無法告訴你有用無用,霧真,你要自己去找。”
“倘若找不到呢?”霧真問。
王棲水道:“天下萬民,求生,求富,求權勢,求一個平安……往往不能如願。”
“找不到,是常態。”生命自有過程,王棲水撫過霧真長發,有一縷打了結,王棲水耐心地解,“在尋找的過程裡,盡心盡意便好。”
霧真靜靜看他,找到一抹熟悉的模樣。
霧真笑起來,他抱住王棲水,在他耳畔輕聲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