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密會
剛過九點,酒吧的照明燈就統統滅了,只剩幾盞綵球在空中胡亂翻滾,臺上的表演者用重金屬樂器攪拌著聲聲嘶吼掀起瘋狂喧囂,臺下聽眾卻還嫌不夠鬧,扯破嗓門為其助陣。
這是酒吧的a部分,一牆之隔是相對安靜的b部分,由於厚實的磚牆阻擋,聲浪威力傳到這裡至少減半。
b部分貼牆排了一溜包座,像火車車廂那樣隔出一個個私密空間,十幾個座位全部滿員,男男女女在裡面輕聲細語地聊天,隔壁那被削弱但依然存在的喧囂是天然屏障,包座與包座之間聽不到彼此的交談,當然也沒人在乎別人聊些什麼。知春與岑慕彬佔據了其中一個包座,兩人相對而坐,面前各擺了一個酒杯,裡面裝的卻都是果汁,彼此都很沉默,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豈止神態,他們身上的一切都與這地方格格不入,或許去咖啡館更合適些,但那地方不如混亂的酒吧來得安全——安全性對知春來說很重要。
知春當然是找藉口溜出來的,她沒打算多待,一心想速戰速決。她本指望能透過電話和岑慕彬解決此事,但岑慕彬不接受。
她欠岑慕彬一個解釋,為那天沖動的投懷送抱。她願意出來與岑慕彬當面解決也是為了杜絕以後的曖昧不清,為此,她把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同時也覺得這樣做自己一點不冤枉。
“總之,這是不道德的,”知春低眉,總結陳詞,“我希望從今天起,你我都能忘了這事。”她要說的都說完了。岑慕彬沒急著發表意見,知春表述時,他的食指一直頗有節奏地輕叩著桌面。她講完了,岑慕彬的這個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從兜裡掏出一包煙,敲敲煙盒抖出來一根,正欲點燃,掃一眼知春,彷彿才想起來要徵詢一下她的意見:“可以嗎?”
知春點點頭。
他不緊不慢地點燃,仰頭吸一口,又徐徐吐出一個煙圈。
“這些天,我沒給你打過電話,是怕給你惹麻煩,”他斜著腦袋盯住那個上升中的煙圈,“但我每天都在等你打給我……你沒打,直到今天上午。”
知春心裡緊繃繃的,她預感這場談判會很艱難,他們之間存在著期待上的差距,還有誤解,但她別無選擇。
煙圈化入空氣,等完全消失了,岑慕彬才轉過臉來看向知春。
“我尊重你的道德感,雖然這東西在我眼裡一錢不值。”
“那麼,我們……”知春抓住每個可以告別的間隙。
岑慕彬眼裡劃過一絲戾氣,很快又被嘲諷替代:“問你個問題,你別動氣。”
知春不吭聲,眼神警惕而疑惑。
“你和你先生……多久沒上過床了?”
知春的臉刷地紅了,完全不知所措。岑慕彬的目光有些殘忍,帶著一絲淺笑欣賞她的窘相。“以前我也遇到過這種情況。有個男病人出院不久,忽然打電話給我,說幹不了那事了,問我是不是手術時動錯了地方。”
知春臉上的紅潮迅速退卻,轉為蒼白,她無法忍受,豁然起身要走,岑慕彬早有預料,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知春掙脫不了,死命咬住嘴唇,忍著屈辱,在幾道詫異的目光下重新歸位。
“你的道歉無非是想告訴我,你一時沖動,把我當成了某種工具。不然該怎麼解釋你的行為,你是——這麼有道德感的一個人,總不至於是因為愛上了我。”
他的手還牢牢抓著知春,她根本無法動彈,他說什麼她都得聽著。
岑慕彬短促地笑了下,揚起下巴,又抽了口煙:“可我不在乎。”
知春的嘴唇哆嗦起來:“你說完了沒有?”
岑慕彬緊盯著她,突然收起笑容,嗓音也驀地低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還想見你。”
知春驚駭:“這不可能!”
“因為你那該死的道德感?”他笑。
“是我錯了,我不該去找你。”知春眼裡開始蓄淚,“我虛偽、下賤,活該被你瞧不起,我不會為自己辯解,可你現在這樣羞辱我也夠了。如果還不解恨,你繼續說。但別指望靠這個來威脅我!大不了,”她深吸了一口氣,“我回去就向榮鈞坦白。”
她糊了一臉的淚,表情不管不顧。
抓住她的手慢慢松開了,知春迅速縮回發麻的胳膊,連手指頭都有些僵硬了。她的身體雖然恢複了自由,可她沒敢立刻就走,心裡總還存著點能與岑慕彬和解的希望,這是有必要的,以免給將來留後患。
岑慕彬掐滅煙蒂,把杯子裡殘餘的果汁喝光,又盯著知春看了會兒,像在尋找別的招兒,不過最後那聲嘆氣表明他放棄了。
“擦擦臉。”他抽了張紙巾遞給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