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詢問榮鈞,有什麼想要的,有什麼想吃的,只要他開口,知春都會替他弄過來,她希望榮鈞開心。
星期六,知春去孃家看了趟女兒後便匆匆趕往醫院,週末如果沒別的事,她可以全天候陪榮鈞。
榮鈞告訴她,這兩天老覺得腳背很癢,總忍不住想撓,知春問他有沒有告訴醫生。
“嗯,岑醫生說是正常現象。”榮鈞低頭看看自己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腳,“真想拆出來看看裡面究竟怎麼樣了。”
他幾次癢得受不了,想去撓傷口,知春看在眼裡著實擔心,便說:“我找人問問去,看有沒有止癢的藥可以用得上。”
榮鈞有點固執地嘟噥:“得問岑醫生,其他人我不相信。”
週六查房的不是岑慕彬,但知春知道他在醫院,他們幾個醫生是輪休的,岑慕彬這週四剛休息過。
她反正沒什麼事,決定去找岑慕彬問問。岑慕彬不在辦公室,也不在專家門診部,知春無功而返,悵然往病房樓裡走,卻在走廊迎頭遇見小周,小周告訴她,岑慕彬剛被叫去急診那邊處理一樁突發事故。
到了急診部,知春打聽到岑慕彬在第三診室,她一路找了過去。
診室門開著,岑慕彬和其他兩名醫生圍在一張床前,他似乎在指點什麼,兩名醫生頻頻點頭。床上的病人露著血淋淋的斷腿,知春猝不及防,這血腥而猙獰的場面赫然印入眼簾。胃裡頓時一陣翻騰,知春慌忙捂住嘴轉身,往前走一段就是盥洗室,她一頭撲進去,扒著水池嘔吐不止。
知春沒有親眼見過榮鈞的斷腿,她趕到醫院時,榮鈞已經被推進急救室做處理了。
她邊吐邊流淚,想到榮鈞曾經也是這樣血淋淋地躺在床上,想到他曾經承受過的痛,知春泣不成聲,幾近崩潰。
岑慕彬站在離她三四步遠的地方,欲言又止。知春抬眼時從鏡子裡掃到他,立刻又低下頭去,雙手接水,不斷沖洗自己的臉。每次她把自己搞得很狼狽時,他都有份欣賞到。
等到終於覺得可以見人了,知春直起腰,轉過身,揚起一張濕漉漉的臉,散亂的發絲在額前勾出婀娜的線條。
岑慕彬遞給她幾張面巾紙:“好一點嗎?”
知春點點頭:“謝謝。”
走廊裡有幾張椅子,岑慕彬指指說:“坐一會兒吧。”
“不會耽誤你時間?”
“幾分鐘沒問題。”
知春坐在椅子裡,用面巾紙吸幹臉上的水分。“我經常會覺得自己很沒用。”
“蘆葦也沒什麼用,不過多大的風都吹不倒它。”
知春轉頭瞥他一眼:“你在安慰我?”
“嗯。”
知春笑起來,如今她在岑慕彬面前會覺得有些拘謹,不過依然殘存一絲依賴,這種東西有時沒法用理智克服。
“為什麼你就不怕那種血淋淋的場面?”
岑慕彬有些意外她這麼問似的,說:“我是醫生啊!”
大概不想浪費時間,他直接問:“你來找我?”知春回到現實,把榮鈞的困擾說了。
“覺得癢不是壞事,說明面板在生長。”岑慕彬沉吟了一下,“不過,有個問題我還沒跟你們說。”
“什麼?”知春恐懼盯著他,她現在經不起任何驚嚇。
“關於他的腳趾。”岑慕彬見知春剛剛有點血色的臉忽然又煞白,便道,“你別緊張,問題不是特別大——嗯,下午有個會診,專門談你先生的情況,你要不要來聽?”
他低頭掃一眼腕錶:“大概兩點鐘的樣子。”知春先點點頭,旋即又搖頭:“還是不去了,你們討論完把結果告訴我就行。”
岑慕彬沒勉強她,起身說:“你可以三點到我辦公室,早一點也沒問題,我們不會討論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