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一是找證據麻煩,二來一旦打起官司時間可能會拖很久,榮鈞根本等不起。如果我們只盯住司機,也拿不到幾個錢。他們是夫妻兩個人輪流開,聽說家裡養了一群孩子,經濟狀況很差。”
知春沒經歷過事兒,茫茫然聽著,心裡覺得寒涼,卻又找不到主意。榮韻安慰她說:“你先別多想,我們走一步看一步,總會有辦法的。”
知春佩服榮韻的沉著,她現在成了自己最主要的依靠,但她們的交談內容僅止於榮鈞,絕不深入。知春有時難免會在言辭中流露出依賴,榮韻卻極少回應,她處事周到,卻不熱情。
知春想,也許榮韻在這個家裡見過了太多破碎的場面,早已處變不驚。她溫和禮貌,骨子裡卻有種讓人無法親近的冷漠。她關心家裡的每一位成員,力圖對他們一視同仁,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如此,而這麼做於她而言,似乎僅僅是出於責任,無關情感。
但她確實幫了知春太多,知春對她實在沒什麼好挑剔的。每天都有催款單送到知春手裡,錢像水一樣流出去,知春焦慮地盤算著,不得不四處找錢。求的最多的還是自己的母親。
知春已經向姚天若開過兩次口,第三次開口時,姚天若依然沒有拒絕,她到房間裡去開鎖取存摺,知春心懷愧疚在門外等著,她再三向母親承諾會還,盡管期限連她自己都說不上來。
櫃子的鎖打不開,姚天若叫謝定安進去幫忙,知春不想在父母身邊虎視眈眈盯著,好像一隻貪婪的豹子,她搓著手在門外等。
把養老的本都翻出來了,姚天若心裡是有些怨氣的,她忍不住向老伴嘀咕:“這榮家怎麼這麼倒黴,先是當孃的跳了樓,現在兒子又給軋斷腿,早知道這樣,知春當初還不如就跟著楊宇去北京算了。”
謝定安勸:“你少說兩句吧,誰想這樣呢!”
知春在門外卻全聽見了,瞬間臉色煞白。
姚天若取了存摺出來,正趕上知春抓起沙發上的包準備離開,她驚詫:“你上哪兒去?”
知春頭也不回:“媽,您的錢您收好,我不要了。”
姚天若愣住:“你什麼意思?”我這就回去賣房子!“知春說著,拉開門沖了出去。
謝定安提醒瞠目結舌的姚天若:“一定是你剛才說的話給她聽見了。”
姚天若又急又怕,忙把手上的細軟扔給老伴,著急忙慌追出去。知春已經下了樓,她顧不上氣喘,蹬蹬蹬也跑下樓,終於在樓下的林蔭道上看見了知春。
母女倆一番糾纏,知春到底還是讓姚天若給逮住了。
“你發什麼瘋?賣了房子你住哪兒呀?快跟我回去!”
知春在母親懷裡憤怒地掙紮,哭著聲討:“媽,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能那麼狠?你怎麼說得出那種話來?”姚天若也心虛,只能像哄孩子一樣安撫她:“好了好了,我亂說話,怪我!回家吧,乖!”
知春被勾起的情緒卻像洪水泛濫一樣不可收拾,她一直在假裝堅強,而姚天若隨口幾句抱怨就讓她崩潰了。
“你知道榮鈞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涕淚交流,不顧形象地朝母親吼,“是我把他害成這樣的!是我!如果不是我非要讓他陪我去吃飯,他不會出事!媽!是你女兒害了他!”
知春的身體因為痛苦而痙攣,愧悔與痛苦交織在她臉上,姚天若嚇壞了抱住女兒不斷拍她後背:“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都是媽不好,乖,媽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
知春閉著眼睛在母親肩頭哭得昏天黑地,她覺得好累,可心裡清楚這只是開始,往後的路還很長。
“我不會離開他的,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她喃喃說著,像在對母親宣誓,更像在對自己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