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最摯愛的口吻輕輕喚她,連自己聽著都覺得心酸。好一會兒,才重新啟程,這一回不疾不徐,他要慢慢來。
恍惚如昨,中間的分離似乎從未有過。
洛箏蜷縮在床上,神情還有些僵,馮少杉洗浴後重新上床,半撐著身子對她,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揉弄她的臉。
“在想什麼?”
洛箏搖了搖頭。她確實什麼都沒在想,不敢想,只是發怔。在繾綣的間隙,心上曾翻過宋希文的影子,只一下便淡了。即使有朝一日她和宋希文還能重逢,也沒可能了。原來緣淡至此。彷彿聽到咔嚓一聲,她又被鎖在裡面。
那晚,馮少杉始終抱著洛箏睡,她骨頭酸脹,想抽身出來,然而一動他就醒了,摟著她不肯鬆手,只容她在懷裡翻身,如此不講理。
早上醒來,少杉已不在身旁。洛箏發了會兒呆,方才起床更衣。
王嫂進來伺侯,想起昨夜之事,洛箏心裡羞赧,反倒是王嫂落落大方,面上一絲異樣瞧不出來,見她自己拿了梳子梳頭,忙搶著道:“我來給小姐梳吧!”
洛箏頭發早長長了,平時只潦草挽一個髻,拿簪子鬆鬆地固定住,倒也別有風情。
“小姐喜歡什麼樣的發式?”
“梳你最拿手的吧。”
王嫂手巧,以前專門給太太們梳頭的,會很多種花樣。
“小姐這臉生得好,倒是梳什麼都好看。”
她打量了洛箏片刻,便動起手來,前面是人字劉海,兩鬢往後挑出兩股在後上方挽一個髻,餘下的散發披肩,既清秀乖巧,又活潑靈動。
馮少杉推門進來,“起了?”
王嫂正挑了朵淺粉色頭花往髻心上按,“馬上就好了,二爺!”
一做完便低頭出去了。
馮少杉走到洛箏身邊,從鏡子裡端詳她,目光是欣賞的。視線落在那朵略顯俗氣的頭花上,眉頭微微一皺,抬手便將它拔去,在一堆飾物裡撥弄了一番,換了件深紫色水晶綴珠給她插上,這才滿意了。
洛箏對著鏡中的他笑笑,算道謝。馮少杉忽然伸出雙手,從後面捧住她的臉,盯著她出神,彷彿有話,卻遲遲不做聲。
洛箏不敢亂動,怕再惹他生氣,僵了好一會兒,才訥訥相問:“你……早飯吃了沒有?”
他答非所問,緩緩地道:“當年,和洛馨解除婚約......是我提出的。”
洛箏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少杉在說什麼。
“我想娶的人,一直是你。”
洛箏如遭雷劈。
馮少杉已經鬆了手,轉身離去,留她一人呆若木雞地坐著。
到了門外,他又回身道:“我在餐廳等你,一起吃早點。”
格外平常的口吻,好像前一秒沒給她扔炸彈似的。
見洛箏進來,馮少杉起身給她拉開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她只得走過去坐下,傭人把早點端上桌,又出去,留他們倆人在餐室相對。
洛箏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困擾多年的謎團終於解開,也難怪馨後來對她那樣的態度,洛箏唯有苦笑,她在完全懵懂之中,做了對不起馨的事。
她是該感激少杉呢,還是該恨他?
這時候不免設想,如果當年她沒有嫁給少杉,後來的生活大概會完全不同,她能夠讀完大學,說不定還會出國,越走越遠。
也許她會獨身——從母親身上繼承得來的對婚姻的恐懼,也許會如母親預言的那樣,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結婚,依然無法生育,結局或是分開或是繼續相守。但無論哪種結果,日子都不會過得如她現在經歷的這樣波瀾起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