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所料,湘琴臉上的神色陡然間活絡起來,甚而有了些羞澀,敵意也消退掉大半,顯然願意,但依然不吭聲。
“你總不至於一輩子留在馮家伺候人,當然二爺寬厚,便養你到老也沒問題。”頓一頓,鳳芝又道,“可咱們女人,當然還是有個自己的家才真正有了靠,什麼都不算白幹。”
推心置腹的語氣,也是勝利者的姿態。
因為洛箏,湘琴一直存著與她較量的心理。這一回,鳳芝要以德報怨,徹底把湘琴收服,只要湘琴嫁出去,她從此在家裡便少了一個觸目的存在。
鳳芝輕輕嘆息,再添一把火,“我是一直不明白,你家小姐為什麼不帶你走,陪著她這麼十幾年,哪裡就狠得下心來捨得……”
湘琴紅彤彤的臉白了一些,鳳芝心知自己這一刀戳得準——少杉雖然善待湘琴,可在馮家其他人眼裡,她就是個被自己主子拋下的丫頭。湘琴自己心裡也明白。
鳳芝沒再說下去,轉而又道:“既然二爺囑咐了我,我便當樁大事來辦,說了這麼些話,你也該給我個態度不是?”
“湘琴……聽憑姨奶奶作主。”
是個聰明丫頭。鳳芝在心裡笑了一下,這笑意很快爬上她的臉龐。
“那咱們說定了,我這就張羅去。”鳳芝走到門口,沒有回頭,用很自然的語氣道:“這些日子你照顧二爺很辛苦,今天晚上就早點歇著吧,二爺我來服侍。”
湘琴垂著眼眸,心裡明鏡似的,點點頭說:“謝謝姨奶奶。”
馮少杉約宋希文在茶館見面,兩人面前各擺一杯清茶,長話短說的架勢,宋希文有些落寞,不像平時那麼眉飛色舞了。
“我找了那家報紙的老闆交涉,咳,他答應不再銷售,但已經賣出去的很難再收回。”
這是他第二回 跟人解釋,上一回是向祁靜,她又拍了他的桌子。洛箏早就不理他了,四面楚歌也不過如此。
“這件事,責任全在我。”他動了動身子,想使自己坐得舒服些。
馮少杉不接茬,反問:“你帶她去那地方幹什麼?”
“散心。”
馮少杉手裡拍出另一份報紙,直推到宋希文眼前,“你想做什麼我管不著,但有一點,別拿洛箏當槍使!”
報紙上印著姚梓謙被殺的新聞。
“你也認為是我幹的?”宋希文啼笑皆非,“是從羽田嘴裡得來的訊息?那家夥最近不知怎麼回事,突然盯著我不放。”
馮少杉神情不耐,“我不關心是誰幹的,但不能牽扯上洛箏……”
“這件事根本與我無關......”
“你不用跟我狡辯!”馮少杉打斷他,手指用力叩那張報紙,眼中含著怒氣,“羽田既然盯上了你,必會查你個翻天覆地,包括所有與你來往的人,洛箏往後還能有安寧日子過?!”
“馮先生,人不是我殺的,羽田即使想抓我,也得有證據。再者,如果他敢亂來,我會保證洛小姐的安全。”
“你拿什麼保證?”
拿命。宋希文在心裡道,但他沒有說出口,對面的人臉色已十分難看。
馮少杉突然沉聲道:“歐老並非萬能,別指望他會事事替你兜著。”
他去查過宋希文的底,疑點很多,雖不能掌握他確實的身份,也能料到絕非僅僅是報社老闆那麼簡單。
“我還是那句話——你離她遠點!否則,早晚會害死她!”
宋希文倏然之間變了臉色。
馮少杉臨起身前最後道:“沒錯,我和她確是離婚了,但不等於她可以任你們擺布。只要她受到一點傷害,我保證,會十倍還回去——不管你們這些人持著怎樣崇高正義的理由!”
宋希文在那條巷子裡來回走了不知多少圈,就是鼓不起上樓的勇氣。夕陽下沉,青石板路面上的反光漸次被收斂,天一點一點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