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等!”
丁蘊潔站定,常昊澤卻不急著開口,躊躇了幾秒方問:“你最近,和齊雪聯系過嗎?”
“有啊,天天在微信上聊——怎麼了?”
常昊澤沉默了會兒,說:“我以為她不玩微信了呢。給她發訊息,一直沒理我。”
“你倆又鬧別扭了?”
常昊澤苦笑:“隔那麼遠,能鬧什麼別扭?沒事,你去吧。”
丁蘊潔順手把檔案袋撂在副駕座上,很快又拾起來,掂了掂,挺沉。她發動車子,離開了公司。
離下班高峰還有兩小時,路上很空。她開了導航,把 cd 音量調成背景樂,腦子裡想著常昊澤與齊雪的情感恩怨,三個層面各行其是,互不幹擾。
她、齊雪、常昊澤是同一批加入博特的工程師,那年她 25 歲,剛從德國回來,常昊澤比她大兩歲,已在一家美資企業幹過幾年,對公司現狀不滿意,跳槽了。齊雪最小,才 23,是從實習生轉正過來的。培訓期間,三個人成績不相上下,都挺出色。培訓結束,常昊澤和丁蘊潔被分到噴油器産品組,齊雪去了控制單元組,不過三個人的友誼沒有消失,下了班依然愛聚在一起。
常昊澤有領導氣質,上哪兒吃飯,去哪兒玩都是他說了算。丁蘊潔對這些事並不在乎,怎麼著都好,但齊雪不幹,時不時就跟常昊澤唱反調,常昊澤說吃川菜,她偏要吃日料,常昊澤說去看電影,她說不如去滑冰。那段日子,丁蘊潔努力充當著和事佬的角色,給兩種相反的意見找平衡,確保友誼繼續。
然後有一天,完全是無意之間,她發現齊雪和常昊澤瞞著自己在偷偷約會。被撞破的剎那,三個人都很尷尬。齊雪向她坦白,常昊澤一直在追她,她考慮了很久,終於決定接受。
丁蘊潔很快釋然,她對自己在人際關系方面的敏感性從不抱期望,就像高中時她把和王瑾的友誼也處理得一團糟一樣。但至少這一回,友誼還在,只不過在此基礎上又多了一層情感。
很偶爾的,還是會有一縷淡而模糊的失落從心頭掠過,如果當初只有她和常昊澤,沒有齊雪,是不是今天走到一起的會是他們倆?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丁蘊潔第一次留意到常昊澤注視齊雪的目光時,就已經明白,他心裡再不可能走進別人。
但兩人的戀情始終伴隨著吵架,幾次吵到要分手。丁蘊潔能理解常昊澤的焦慮,齊雪是個漂亮活潑的女孩,從來不乏追求者;當然,在齊雪向她抱怨時,她也能理解齊雪對自由空間的堅持。
“我又不是他的私人財産!”
真正的裂痕出現在去年年初,齊雪申請了德國總部的一個崗位,將去那裡工作一年,以受訓為主,回來將得到提升,也意味著會更忙碌。而常昊澤只想盡早把她娶回家,讓她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丁蘊潔勸完這個又去勸另一個,但沒人願意妥協,他們把她當裁判,向她傾訴對方歷年來的種種不是,話都說得很決絕,如果不是還維持著理智,丁蘊潔真想提議,既然都痛苦,幹脆分手算了。
兩人雖然在齊雪出國前勉強和好了,然而裂痕還在,以及各種捕風捉影的謠言,斷斷續續影響著常昊澤的心情。
那時,丁蘊潔已經離開博特去了順時,她向常昊澤發出邀請,“要不要換個環境試試?”
姚奕面試了常昊澤,彼此都很滿意,一拍即合。但齊雪不贊成他跳槽。
“你在博特發展得不是挺好?為什麼要去一傢俬營企業做事?那種公司都是老闆一人說了算,朝令夕改,太冒險了。”
常昊澤立刻回擊,“我也勸過你留在我身邊,別去德國,你答應了嗎?”
齊雪閉嘴了,冷戰繼續。
彩虹苑的主戶型是四層洋房,頂樓有露天曬臺,形色各異的玻璃房在陽光下閃著光。樓與樓之間隔得挺遠,綠化不錯,種了不少落葉喬木,以銀杏和烏桕為主,到了深秋,景色想來會很美,不過這會兒仍是炎天當道,行道樹青蔥碧綠,枝葉繁茂。丁蘊潔在這些樹下走著走著就迷了路,怎麼也找不到 57 棟。
她撥了聞傑的手機號,居然關機。本來見他就有點心理障礙,這會兒的第一反應是先撤了再說。
已經走到小區門口了,丁蘊潔忽然頓腳,想想不能這麼沒出息,便又折回去。轉身的當兒,說來不可思議——57 棟就在眼前。
聞傑住二樓,爬樓梯時,檔案袋掉在臺階上,裡面的紙跌出一半,丁蘊潔彎腰撿起,隨手翻了翻,全是整車資料,心裡咯噔一下,忽地豁然開朗。想起周應凱躊躇滿志的臉,彷彿嗅到山雨欲來的氣息。
周應凱雖有諸多不是,對她倒一直很不錯,自己不知情也罷了,現在可真是糾結,照情理該給他通個氣,但說了有什麼用,除了給自己找麻煩。
她心裡亂紛紛的,不知不覺已到門口。
按了門鈴,來開門的是個姑娘,穿著男式睡袍,長發披肩,兩人一對眼,彼此臉上都露出詫異。
丁蘊潔瞟了眼門牌號,確定自己沒找錯,除非常昊澤的紙條上弄錯了。
“聞傑住這兒嗎?”她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