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會議尷尬地結束,梁萌萌等外部人員都離場了,連忙湊過來,眼裡藏著震驚和敬佩:“羅芝姐,你膽子也太大了,客戶你都敢懟!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的那句結尾款,要是傳出去……”
“我知道。”羅芝拿起資料夾,雲淡風輕:“但我不這麼說,他真拷走我的模型怎麼辦呢?”
她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什麼往事,又補了一句:“我不是膽子大,是吃的虧多,今天要是把程式碼共享出去了,明天他們就能拍著胸口說自己做了個差不多的,就不再需要跟我們合作了。”
梁萌萌一呆:“啊……”
羅芝嗓音低低的,像在複盤,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到那時候,成果被抄走,客戶還丟了,維德不得把我宰了?”
梁萌萌一噎,打心眼裡認同。
羅芝託著下巴,若有所思:“打著大家互相學習的旗號,義正詞嚴地偷模型,幹這種自私自利的事情,也真是有臉……不過要是你們市場部遇到了,通常都是怎麼處理?”
“我剛入職三年,接觸到的客戶也不多。”梁萌萌趕緊轉動腦筋:“但我猜肯定是要來回拉扯好幾輪的,像你這樣赤裸裸反擊的,確實沒見過。”
“我無所謂,”羅芝笑了,“反正我是後臺資料出身,沒招待過客戶,說話難聽也無可厚非,對方想發火都不方便——你下次也可以試試啊。”
“啊,太冒險了,我不行,不行……如果我也這麼瘋的話,不久就沒有專案可接了。”梁萌萌擰著眉頭,表情很糾結:“我得溫和待人,打好輔助,時刻以客戶為重,才能讓人願意共事啊,不然誰找我合作啊……”
她扭著手指唯唯諾諾的樣子,像極了三年前的羅芝。
羅芝看著她,神色平靜,眼神直接,不笑也不皺眉:“我以前也以為,只要我善良忍讓,努力配合打好輔助,總能有機會出頭……我曾經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說話。”
她站在電梯前,身形高挑,站得筆直,頸背線條幹淨利落,這麼久以來,她終於也形成了一種氣場,倒不是因為她多麼張揚,而是一種天然的氣場,叫人下意識收斂。
“但事實證明,如果你只有善良,就只能任人宰割,沒人心疼你的付出,沒人體諒你加班到半夜——就算是黃金萬兩,鋪上幾米厚的灰水泥,一樣也無人問津,大家都很忙,沒誰願意花心思刨開這層爛泥,看看裡面藏了什麼,相反,大家只想踩著你往前走。”
梁萌萌難以置信:“為什麼啊?”
羅芝回過頭來,沖她笑了:“因為這個世界的執行規則,從來就不是以善良作為依據的啊。”
她有一種稀薄的瘋感,不歇斯底裡,不撕心裂肺,反而十分詭靜,淡得叫人更忐忑,梁萌萌張了張嘴,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卻聽見身後有人喊:“羅芝!”
是喬爾,他穿著一身灰藍西裝,從走廊盡頭快步走來。
他平日總是從容沉穩,此刻卻幾乎小跑過來,眉頭緊鎖,神情裡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喬爾?”羅芝奇怪:“你怎麼來了?”
“你沒事吧?”喬爾反問,他站在羅芝面前,語氣低低,臉色也有幾分陰沉,要不是礙於梁萌萌還在場,他肯定就直接牽起羅芝的手了。
“我我我先走了,明天見羅芝姐!”梁萌萌非常識時務,趕緊弓著腰貓進了電梯。
這次的客戶不過是本地零售商,體量極小,放在摩美浩如煙海的專案池中,連一粒水花都算不上。
這種微型合作,戰略部是決計看不上的。
羅芝疑惑地問:“這個專案是……戰略部有什麼意見嗎?”
“跟專案沒關系。”喬爾語氣稍稍頓了頓,帶著一絲不自然的輕描淡寫:“我剛好在樓上開會……聽說你今天過來,就順路下來看看。”
話音未落,電梯“叮”一聲開了,燈光從頂端照下,剛才那位沉默不語的“資料專家”正從電梯裡走出來。
他還沒走?羅芝有些驚訝。
這位專家個頭不高,但體態很正,背脊筆直,肩膀微展,走路步伐極穩,像是專業訓練出身。
他停在他們面前,尚未開口,就形成了一種莫名的壓迫感。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羅芝身上,卻將問題拋給喬爾:
“這就是你執意包機去雪城見的人?”
羅芝:?
他的眼尾略垂,眼眶周圍已有細密皺紋,卻不顯疲態,反倒更添威嚴,眼神裡帶著一種評估式的傲慢,像是在審視一個專案的潛力價值。
喬爾沒有回頭,只冷冷答道:“為何還要問,上次你允我呼叫的時候,不就已經查過她了嗎?”
羅芝恍然大悟,立刻胸口一緊。
啊,原來眼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資本巨擘,馬術界的風雲人物,喬爾的父親,霍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