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模仿我……羅芝在模仿我!
意識到這點,綺芸臉色驟變,一股莫名的羞恥像浪潮一樣沖上頭顱。
從語氣、措辭,到那略帶演戲意味的笑容,羅芝就像一面鏡子,把她曾用來敷衍、打動、安撫別人的手段,一絲不差地原樣奉還。那種被拆穿的感覺,比被羞辱更叫人難堪。
她終於忍不住了,惱羞成怒道:“羅芝!你不要以為升級成初級分析師就可以亂來,我們現在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蟻,報告做不出來,維德也不會放過你的!”
“nonono,你跟佳文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我不是。”羅芝耐心地糾正她,又補充道:“並且讓你失望了,維德就是會放過我,怎麼,你羨慕嗎?”
她眼神忽然沉下去,語氣一寸寸壓低:“我自己掙來的東西,你羨慕不來。”
“你!”綺芸的偽裝終於崩潰,那張原本溫婉從容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唇角不再收斂,聲音也不再圓滑,甚至有些撕裂感,“你用了什麼手段讓他對你如此偏袒?羅芝,我們在職場,講究一個公平競爭——你使這些惡意手段去套近乎,就不覺得羞愧嗎?”
“我不覺得。”羅芝毫不猶豫地接上了話,不閃不避,反而好奇起來:“其實要論心虛和羞愧,還遠遠輪不到我——綺芸,這幾年你為了排擠同僚又使過多少手段,你忘了?那要我幫你從頭數數嗎?”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司的業績!”綺芸提高了嗓門,像是要掩飾什麼:“難道你希望專案失敗,團隊出醜,給競爭對手看笑話,你就心滿意足了?!”
羅芝笑了:“你瞧瞧你話說的,我又不是合夥人,綺芸,你的自我認知是不是太高了一點,還真拿摩美當自家産業啊?”
她站起身來,擺出一個送客的姿勢,語氣輕巧卻句句錘心:“都是打工人,綺芸,你清醒一點吧。”
“羅芝,羅芝……你給我走著瞧!”綺芸聲音發顫,臉上的粉底都因憤怒滲出了細細的汗痕,她轉身時步伐太急,鞋跟在地毯邊緣一歪,踉蹌了兩步,險些摔倒。
她更氣了,肩膀緊繃、步伐淩亂,一晃一晃地飛速走開。
那份曾引以為傲的優雅,被羞怒攪亂成了滑稽。
羅芝在她身後,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綺芸她怎麼這麼天真啊。
她忽然意識到,大約是過去的自己實在太慫了,慫得讓人徹底放鬆了警惕,再難相信她手上其實也是有牌的。
所以現在要突然糾正這種認知,一時片刻的,還真扭轉不過來。
她何止有牌,這張牌可是維德啊!
但光靠維德也是不行的,羅芝在工位上默不作聲,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悄悄調出了原始版本的程式碼,把最初的建模邏輯、演算過程和資料分析的疊代過程都存檔留痕,悄悄挪去了審計系統。
“羅芝姐,綺芸姐看上去真的有點難搞……”艾雅湊過來,小聲感嘆:“你以前在資管組,能佔有一席之地,也是不容易。”
“你錯了,”羅芝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果斷地合上螢幕,語氣平靜,“這世界本來就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在艾雅驚嘆又敬佩的目光中,收了包下班。
走前,她望向資管組的方向,綺芸已經不知道去哪裡生悶氣了,但資管組的燈一直亮亮著。
她在資管組待的時間其實比誰都長,譚經理已經調走,綺芸的經理任命書卻遲遲不下,招聘資訊已經po到了官網上,摩美很明顯是騎驢找馬。
羅芝嘆了一聲。
綺芸和佳文,她們為了形成統一戰線,費盡了心機,不遺餘力苦心經營,用時尚美妝、業餘興趣等等外在的包裝來抬高身價,達到清除異己的目的,曾經她被她們打造出的高貴姿態唬住,陷入長久的精神內耗,但現在她才發現,那所謂的戰線不過是一層巨大的泡沫,一戳就碎,根本經不起敲打。
羅芝輕輕嘖了一聲,笑意淡淡。
原來就是這點兒手段,不過如此罷了。
羅芝羅芝,從今往後,永遠別再看輕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