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芝,我都要去生孩子了,有些話還是得跟你說一說。”蔬蔬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溫柔又嚴肅:“雖說我那醫生是國外名醫,技術高超,但凡事總有個機率,要是真被我撞上了什麼大難臨頭的情況——”
“呸呸呸,一天天叭叭跟淬了毒似的!你盼著自己點好吧!!”羅芝打斷她。
蔬蔬不管不顧地繼續說,聲音輕輕的,卻像一把刀直插進心裡:“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得自己撐住,遇到事情,你得鼓起勇氣來面對,記住了嗎?你不能總是期待有人幫你。”
羅芝怔怔地看著前方那扇緊閉的診室門。
“你也不用太有負擔。”蔬蔬繼續說,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又字字入耳:“我知道你總在害怕,害怕做錯,害怕被說,還怕不值得……但是羅芝,人生到頭來,都是不值得的。”
她一股腦地把很久以來想說的話都發了出來:“別糾結了,羅芝,無論是讓你難堪的爸爸,媽媽,還是同事,你都可以撒開手,你已經快三十歲了,你可以撒手的。”
你可以的,你有這個自由。
——喬爾也是這麼說。
“羅芝?”
羅芝掛了電話,迷茫地抬頭。
竟然是關狄。
關狄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眉頭微皺,語氣裡仍藏著幾分理所當然。
他伸手去拉羅芝的手臂,像過去無數次那樣,在爭執邊緣拉她回頭,但羅芝迅速後退一步,像被灼傷般避開他的觸碰,好像在避開什麼很髒的東西,抬手間都是嫌棄。
關狄的手僵在半空,眉頭緊緊皺起:“你在躲什麼啊?”
他專門請了假來醫院找羅芝,他可是費勁了心思,展示夠了誠意,難道羅芝不應該感動嗎?
羅芝可太感動了,感動地都低下了頭。
然而只遲疑了一秒,再抬頭時,她的目光已鋒利如刃,冷靜又清醒:“關狄,我們分手。”
“……什麼?你說什麼?”關狄瞪大了眼睛,實在難以置信:“就因為這點八竿子打不著的爛事就要鬧分手,你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不是羅芝,你聽我說,我知道前陣子我忽略你了,我找個機會好好的把五週年慶祝補償回來行嗎,咱們沒必要因為這些……”
但羅芝抬手,掌心向外,明確地阻止他,那是個非常堅定的拒絕的姿勢。
她從小到大,從不敢這樣勇敢地拒絕別人,但今天她要試一試。
“我不會辭掉摩美的工作,無論你認不認同,那是我的事業,”她的喉嚨有些幹澀,但一字一頓,努力地把話說清楚,“我選的路,也根本不需要你認同。”
她站在那裡,肩膀放鬆,腰背挺直,陽光打在她頭發上,玻璃上映出一個高大纖細且能獨當一面的女生的倒影。
羅芝看著自己的倒影,突然記起,關狄總強調他有一米八,但兩人站在一起,明明是她更高。
——她本來就比關狄高啊。
她突然就有了勇氣,轉過頭,像看什麼髒東西一樣看著關狄:“你不懂尊重我的工作,不願站在我的角度,也不肯放下你那套評判體系,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你那套經濟實用的理論,在我看來狗屁不通,就是個笑話。”
關狄臉漲得通紅,彷彿被打了一巴掌。
“這個時機正好,你去拼你的事業吧,誰也不攔著你。”
“那等我回來——”關狄著急道。
羅芝直截了當:“這不是冷靜期,也不是試探或權宜之計,關狄,我們就到這裡了……這五年過的很沒意思,你也不是什麼特別有用的男人,不過也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說出來。”
她的語調平靜得殘酷,她說得太難聽太決絕,沒給自己留一點後路。
關狄眼裡還閃著不敢置信,嘴唇張了張,終於惱羞成怒。
“你會後悔的,羅芝,你一定會後悔的!”他惡狠狠地說。
然而羅芝根本沒再看他一眼,她毫無留戀,直接轉身,她大步流星,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候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