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芝不理,只是繼續數下去:“這次也是一樣,今天你二姨家出事,一大家人都指望你,他們一聯系你,你就義無反顧沖進去,甚至不會記得跟我說一聲你要晚點回來。”
羅芝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關狄:“我在樓道裡等你,我等著我的鮮花和紀念日,我在公司忍受非議,也只能嚥下委屈,你卻忙著給你二姨家的表妹擺平她的同學家長……你二姨三姨四姨家的事都是你的事,你怎麼有那麼多事啊,關狄?”
關狄“砰”地站起,臉憋得通紅,惱羞成怒道:“翻舊賬有什麼意思?!也不用拿我表妹說事了,說白了你就是嫌我沒錢,看不上我,那你倒是去嫁一個有錢的啊!”
空氣在那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羅芝盯著關狄,眼裡浮現出一絲不可置信:“我嫌你什麼了?我什麼時候嫌過你沒錢?”
“你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關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語氣拔高,將心中惡氣吐盡:“你清高,看不上我,當然了,你也不光是看不上我,摩美那些同事,你也是避之不及,眾人皆醉你獨醒,問就是你不願沾染職場荼毒不願同流合汙這世上就你一朵盛世蓮花,你表面裝傻充愣,其實心裡覺得誰都配不上你!”
他一步步逼近,嗓音咄咄逼人:“看把你高貴的,上次我媽帶你去三姨家,不過走的稍微遠了點,你看你當時那個不情願的臉!”
羅芝淚流滿面,氣得失聲大喊:“我那天鞋子不合腳,磨破皮流了血,我疼都不行嗎!?”
“幾千塊的鞋還能不合腳?”關狄冷笑著吼出來:“都這麼有錢了怎麼不買雙舒服的鞋?羅芝,你穿著別人一個月工資買不起的衣服,拎著別人一年工資買不起的包,還在跟我說你委屈,你倒是會演戲!”
“……”羅芝大口喘氣,胸口劇烈起伏。
她氣得發抖,全身都在顫。
關狄把他心裡最原始的自卑全都甩出來,用最惡毒最粗暴的語言砸向她,每句話都帶著刻薄的嘲諷和滿腔的怨氣,將兩人的關系推向不可挽回的深淵。
原本該溫馨甜蜜的紀念日,變成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裹挾著憤怒不甘,心酸委屈,而那道不可調和的縫隙,終於徹底裂開了。
沉默如此壓抑,讓人窒息。
半晌過去,羅芝幾乎是顫著聲音開口:“說好要一起慶祝,要過一個有儀式感的紀念日……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們的紀念日的?”
關狄絲毫不讓,語氣惡劣又強硬:“我早就說了,鮮花蛋糕這玩意兒是情緒性消費,不基於實際需求!你整天把這些東西看得跟命一樣,我根本不認同。至於加班,現在都是拼事業的時候,工作最重要,加個班就怎麼累著你了?你真是太好命了,過得太順,才會把一切當成理所當然!”
他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激動:“你知道多少人想來申城送外賣都沒資格?你知道多少人辛辛苦苦賺一個月還不如你的零頭?你每天吹著空調敲鍵盤就能拿那麼多錢,還有你媽給你鋪路,你活在溫室裡,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日子,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聲質問如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羅芝心口。
她猛地閉上眼,指尖幾乎掐進掌心。
她終於明白了,她與關狄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一束沒買成的花,一盒糊掉的蛋糕,或一個被毀掉的紀念日。
她和關狄,從出生到現在,就站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裡。
“是,你窮,所以你有理。全世界就都得讓著你。”
羅芝哭著說完最後一句,奪門跑出。
她在大街上奔跑,想把眼淚和煩惱甩掉,卻越來越無力,她喘著氣停下來,挨在一棵樹邊,嚎啕大哭。
本想壓下現實的疲憊和苦悶,把紀念日好好慶祝過去,哪怕只有一晚,哪怕只有一個蛋糕,一束花,只有片刻的浪漫和夢幻。
都好。
結果還是不能如願。